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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九


  §第五章 悔不當初

  高彥和姚猛趕到邊城客棧,阮二娘早等得不耐煩,怨道:「為什麼這麼久才來?你們兩個小子是否又到了青樓胡混?只有賭仙來了。」

  高彥失去答她的興致,歎道:「怎會發生這樣的事?」

  阮二娘領著兩人穿過大堂,踏上通往東翼的長廊,歎道:「老娘怎麼知道?那怪老頭今天第二次去探天穴,回來後便把自己關在房裡,直到送飯的人去敲門,方發覺他早死了。」

  姚猛苦笑道:「如他是被人幹掉的,我們便真是丟臉到家了。」

  此時三人抵達辛俠義的客房,門外聚了十多人,部分是客棧的夥計,其他是負責客棧保安的荒人兄弟。

  他們踏進房內,眼前的辛俠義直挺挺的躺在床上,雙目緊閉,臉上再沒有半點血色,雖然神態安詳,但高彥和姚猛清楚感到他生機已絕。

  程蒼古坐在床沿處,若有所思的瞧著辛俠義,似不知高、姚兩人的到達。

  兩人走近床前。

  高彥道:「怎麼一回事?」

  程蒼古把手執著的紙箋遞給他道:「自己看吧!」

  高彥拿著箋子,展開閱看。

  姚猛也探頭觀看,當然看不明白,問道:「老辛有什麼遺言!」

  高彥把箋上寫的字念出來,頌道:「老夫一生行俠仗義,從來以俠義為先,沒有幹過有愧於心的事。可惜時不我予,獨木難支,空歎奈何。現在老夫陽壽已盡,但願死後能埋骨邊荒,葬於天穴之旁,伴我者青天黃土,再無憾事矣。辛俠義絕筆。」

  高彥放下紙箋,舒一口氣道:「是自盡吧!」

  程蒼古搖頭道:「他是病死不是自盡。他早該死了,全憑意志撐到邊荒來,死也要死在邊荒。算是完成他最後一個心願。」

  阮二娘不解道:「昨晚他拉著我說瘋話,說他從來看不起荒人,更鄙視邊荒集,大罵我們如何墮落虛偽,如何唯利是圖,又說邊荒沒有俠客。唉!真不明白他因何死也要到邊荒來死?」

  高彥冷哼道:「邊荒或許真如他所說的,沒有他心中認為是俠客的俠客,但卻沒有偽君子,有的都是真誠的人,肯認識和體會真我的人,我們荒人從來不須要荒外人的認同,同樣可活得精采。」

  程蒼古拉起棉被,掩蓋辛俠義的遺體,淡淡道:「他只是發酒後的牢騷,怎能作準?現在死者已矣,入土為安。他選擇埋骨於天穴之旁,正代表了他對邊荒看法上的改變。邊荒正是老辛最後一個俠客夢。他的事我會親自處理,不用勞煩你們。只有我比你們這些年輕人更明白他。」

  ***

  聶天還呆瞧著壁上尹清雅留下的四個字,一言不發。

  他不說話,在他身旁的郝長亨更不敢說話。

  聶天還的臉色黯淡,忽然歎道:「今次我是錯行一著,而且錯得很厲害。」

  郝長亨大感愕然,自十五歲投靠聶天還,得他提拔,至今天的權勢地位,他還是首次聽到英明神武、算無遺策的聶天還,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誤。

  只好道:「幫主沒有做錯,只是關心清雅的終生幸福吧!高彥肯定不是好夫婿。」

  聶天還再歎道:「高小子是什麼人,我們早有定論,不過人死了便不要再去說他。」

  郝長亨道:「我們立即發動人手,去把清雅追回來。」

  聶天還苦笑道:「有用嗎?」

  郝長亨差點為之語塞,以尹清雅的武功,手下的人又不能對她動粗,如她執意不回來,誰可以改變她。道:「只要發現她的蹤影,我便親自去勸她回來。」

  聶天還道:「你也不是不知道清雅的性情,現在她正氣在頭上,你找她只會被罵個狗血淋頭。一切都是我的錯,如果我沒有多此一舉要幹掉高彥,便不會有眼前的事發生;又如果我不是自幼寵壞她,她也不會變得這般任性刁蠻。唉!她會到哪裡去呢?」

  郝長亨道:「照我猜,清雅應是到邊荒集去。」

  聶天還皺眉道:「高彥已經死了,她到邊荒集去幹什麼呢?」

  郝長亨分析道:「清雅現在正處於一種極端的情況下。她離家出走,是表示對我們的不滿,至於她要到哪裡去呢?恐怕清雅亦是心裡迷茫,會有天地雖大,無處容身之慨。」

  聶天還苦笑無語。

  郝長亨續道:「同時她更感到內疚,認為自己須對高小子的遇害負責。在這種心情下,她會朝邊荒集走,縱然人死不能複生,可是邊荒是他們相遇之地,能到他的墳前上一炷香也是好的。」

  聶天還皺眉道:「荒人豈肯放過她?」

  郝長亨道:「荒人絕不會動她半根毫毛,清雅先後兩次遭擒,最後都是安然回來,可看出荒人因她和高小子的關係,所以不為難她。現在高小子死了,荒人更不會傷害她。」

  聶天還似放下了部分心事,沉吟道:「坦白告訴我,清雅是否真的看上高彥呢?」

  郝長亨道:「高小子之所以在清雅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,是清雅以為在巫女河殺了他,所以心存歉疚,該與男女之愛沒有關係。可是上次從邊荒回來後,她顯然對他大為改觀,說起他時總是眉飛色舞,極為回味,更不時展露會心的甜蜜笑容,清雅或許仍未鍾情於他,但至少對他已有好感。唉!現在高小子屍骨已寒,頓然使她感到失去了什麼似的,所以離家出走。不過以我看,去過邊荒集她便會回來,在她心中,仍是幫主你最重要。」

  聶天還聽出他最後兩句話,全為安慰自己而說,根本是言不由衷。頹然道:「真不明白這小子憑什麼吸引她?」

  郝長亨道:「有一點我們是不得不承認的,清雅比我們更瞭解高彥,可知高彥有我們未知的另一面。」

  聶天還狠狠道:「高彥有什麼值得我們花費精神去瞭解的地方?」

  郝長亨道:「這正是我們和清雅的分歧所在。對我們來說,高彥只是無賴和混蛋,但清雅接觸到卻是他的另一面。高彥能在邊荒集混得這麼成功,又可求得燕飛陪他到我們的地頭來纏清雅,該有他的一套。」

  聶天還道:「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再不重要,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如何使清雅安然回來。」

  郝長亨知他是關心則亂,無法用上平日的才智,遂道:「我們可以飛鴿傳書,知會我們在壽陽的人,令他捎個訊息予我們的老朋友紅子春,著他照顧清雅,弄清楚她的情況,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。」

  聶天還皺眉道:「發生過那樣的事,老紅還會為我們辦事嗎?」

  郝長亨道:「江湖上並沒有永遠的敵人,只有永遠的利益,何況我們又不是要他出賣他的荒人兄弟,這種順水人情,他是何樂而不為。」

  聶天還頹然若失的坐下,道:「這事交由你去辦吧!告訴紅子春,如有人敢傷害清雅,縱然是天王老子,我聶天還也不會放過他。」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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