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黃易 > 邊荒傳說4 | 上頁 下頁
一三八


  沉聲道:「你來告訴我吧!上次你告訴我,可以為我到兩湖作臥底,現在為何又忽然回到桓玄身邊,還為他辦事?」

  任青媞輕柔的道:「難怪你誤會了。回到桓玄處,是聶天還的主意。他和桓玄表面上如膠似漆,事實上卻是爾虞我詐。聶天還憑一個臥底,成功伏殺大敵江海流,現在又重施故技,這條便叫美人計。」

  劉裕想起侯亮生的事,任青媞當日到侯府去殺侯亮生,是因桓玄初得淡真,疏遠了她,任青媞失寵下,遂要殺桓玄的首席謀臣洩憤,這種作風充分顯示出任青媞的心狠手毒。她是否曾把所有希望寄託在桓玄身上呢?她只是為報孫恩殺兄之仇那麼簡單嗎?還是依然心存複國之心,只要能成為新朝的皇后,讓她親生的兒子成為繼位的皇帝,曹氏的光輝便可重現於世。對!她不但要報仇,還要雪司馬氏覆滅魏國之恨。

  每一個人都是在被她利用,包括桓玄、聶天還和他劉裕,這正是她要保持清白的原因,她的初夜只會交給最有機會成為皇帝的人。關於她的作為,以前老是想不通,現在一下子豁然而悟。他的想法,該雖不中亦不遠矣。打開始,她便一意傾覆司馬氏皇朝。

  想通此點,對付起她來容易多了。

  淡淡問道:「告訴我,你憑什麼令聶天還信任你?又憑什麼令桓玄再次接納你呢?」

  任青媞微聳香肩,漫不經意的問道:「青媞長得美嗎?」

  她突然脫口說出這句話,令劉裕乏言以對。不論她是怎樣的一個人,她也像其他人一般有血有肉,一樣會感到無奈和痛苦。現在剩下她孑然一身,雖是魔功強橫,且不住精進,以之縱橫江湖,是綽有裕餘,但要影響政局,卻只是癡人說夢。所以,她必須投靠有實力的人,例如聶天還,又或桓玄,她才能興風作浪,至乎進居於權力的核心。

  她是否對自己忠誠,亦只能從這方面來決定,當他劉裕成為最有機會改朝換代的人,她會全力匡扶他。

  問題在任青媞雖無顯著的惡行,卻因與臭名遠播的逍遙教和任遙有不可分割的關係,縱然逍遙教已雲散煙消,任青媞仍是江湖人或建康豪門眼中不折不扣的妖女,沒有人會接受她。自己身邊的人,如屠奉三、江文清、燕飛或宋悲風,都不例外。

  這種情況她不會不知道,為何仍努力與自己修補破裂了的關係呢?自己懷疑她的誠意,絕不是捕風捉影。

  劉裕自問,到此刻仍沒法對她狠下心腸,一半是基於她的利用價值,另一半無可否認是因為她的美色。

  她的美豔是與眾不同的,半妖半仙,極盡誘惑的能事。一方面她煙視媚行,一副天生出來媚惑男人的模樣;另一方面則聲言奴家潔身自愛,至今仍保持完璧之軀,合起來便構成她獨有的風情。

  她簡單的一句話,內中實包含無限辛酸,除她的美麗和媚惑男人的功夫,她還可以有甚麼憑恃?但她的美麗正是她最厲害的武器,可使強如聶天還和桓玄盡向她俯首稱臣。

  桓玄和聶天還可以接受她,卻絕不可以是劉裕。接納她對劉裕只會是災難。

  他首次對任青媞生出憐憫之心,不是同情她的所作所為,而是在明白了她的處境後油然而生的情緒。

  在某一個程度上,他的處境和她有相似的地方,大家都有必須以血來清洗的恥恨,亦有沒法松脫的承擔,只不過走上不同的路吧!

  任青媞幽幽道:「又沒話說了。」

  劉裕心中湧起自己並不明白的情緒,歎道:「青媞你走吧!你在我身上不會得到你渴望的東西,我寧願明刀明槍和你鬥個你死我活,也不願爾虞我詐的互相欺騙。」

  「噢?劉裕!」

  劉裕愕然朝她瞧去,見她美眸內淚花滾動,淒然地看著自己。

  任青媞垂下螓首,楚楚動人的慘然道:「到現在你仍不相信我嗎?我便助你殺死幹歸,這樣足夠了吧!至於能否殺死盧循,悉隨你的意旨。好嗎?」

  劉裕醒覺過來,暗罵自己心軟,任青媞可說是他為今唯一對付幹歸的門徑。殺了幹歸,可大幅削弱桓玄的實力,在將來與桓玄的鬥爭裡,關乎到生死成敗,又可以向司馬道子作出交代,令彼此的合作關係可以繼續下去。自己怎能如此感情用事,難道自己仍不能拋開一切,全力求勝?

  當然,也可能是任青媞和幹歸聯手佈置的一個陷阱,當他以為可以殺幹歸時,被宰的反是他。說實在的,他真的希望會是如此,那他對這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美女再沒有任何感情困擾了。

  劉裕振作精神,忽然探手摟著她的小蠻腰,就那麼將她抱起摟入懷裡。

  她豐滿動人的胴體,令他差點生出原始野性不顧一切後果的衝動,忙暗中警告自己,始能保住靈台的一點清明。

  任青媞「啊」的一聲嬌呼,玉手纏上他粗壯的脖子,呻吟道:「劉裕!」

  這兩個字差些兒震散了他的神智,幸好仍能力保不失,湊到她耳旁道:「我要你!」

  任青媞嬌軀劇烈的顫抖著,每一下顫抖,對劉裕都有切身體會勾魂奪魄的挑逗力。這美女喘息著道:「你仍不信人家嗎?青媞便用事實證明給你看,來吧!人家等待這一刻等得心都焦了。」

  劉裕暗叫救命,測試行動的受害者,肯定非是對方而是自己,他是絕不可以和這心懷叵測的美女有任何肉體的關係,何況,萬一她真的還是處子之軀。不論他如何狠心,可是自家知自家事,如任青媞成了他的女人,他是難以對她始亂終棄的。

  今次測試是徹底的失敗,仍是搞不清楚她是否弄虛作假,自己則變成騎虎難下。

  劉裕忙把熊熊燒起的欲火硬壓下去,抱著她來到亭子裡的石椅坐下,讓她坐在膝上,道:「現在仍不是歡好的時機,我先問你一件事,然後我會告訴你原因。」

  任青媞歎息一聲,坐直嬌軀,幽幽道:「劉裕你是否敢作敢為的男子漢呢?」

  劉裕此時已清醒過來,不答反問道:「幹歸現在藏身在何處?」

  任青媞爽快答道:「他藏身在大江的一艘船上,隨時改變位置,即使是我,想找到他仍要靠特別的手法,主動權全操於他手上。」

  劉裕道:「你不是寄身於他的船上嗎?」

  任青媞道:「我只和他碰過兩次頭,最近一次就在昨夜,我向他報告密會劉牢之的情況,讓他飛報桓玄。我知道幹歸併不信任我,且會破壞我和桓玄的關係,所以,我真的希望你們能宰掉他,唯一條件是不可以讓桓玄懷疑到我身上來。」

  劉裕開始相信任青媞有合作的誠意,這更是她一貫心狠手辣的作風,且一山不能容二虎,沒有了智計識見不下於她的幹歸,桓玄便不得不重用她。

  任青媞皺眉道:「這些事與你應否和人家歡好,有什麼關係呢?」

  劉裕淡淡道:「因為昨夜幹歸乘小艇到大碼頭區來接你時,我在一旁看在眼裡。」

  任青媞愕然道:「竟有此事?」

  劉裕道:「我更不是唯一的旁觀者,盧循於你們離開後,現身在你登船的地方,還說了一句『真奇怪』。現在你明白了嗎?盧循昨夜既可跟在你身後,說不定現在亦跟了你到這裡來,此刻躲在暗處虎視眈眈,找尋機會,你說我們應否在這樣的情況下,幕天席地的胡天胡地?」

  任青媞雙眸閃過駭人的殺機,目光越過他肩頭,投往山林的暗黑裡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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