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黃易 > 邊荒傳說4 | 上頁 下頁
三六


  王弘、老手和一眾兄弟等劉裕等得心焦如焚時,劉裕回來了。

  剛見沙船從大海駛進河道,眾人先大吃一驚,到見是劉裕苦苦控帆,方喜出望外,紛紛伸出竿鉤,把沙船固定在「雉朝飛」旁邊。

  劉裕揚手著老手和王弘等跳過他的船去,輕鬆地道:「艙內有六個死的和兩個活的,活的是兩個娘兒,其中一個是焦烈武寵愛的女人方玲。活的已給我制著穴道,不過我仍不放心,特別是方玲武功高強,必須來個五花大綁,能否幹掉焦烈武,就看焦烈武對她的迷戀有多深了。」

  老手傲然道:「我的船上有一副從邊荒集買回來姬公子設計的精鋼手銬腳鐐,名為『鎖仙困』,即使方玲是妖精,也要被鎖得無可遁逃。」

  劉裕笑道:「還不立即給我去辦。」

  王弘難以置信的道:「劉兄竟把小魚仙生擒活捉,還連人帶船的擄回來?」

  劉裕道:「託福!託福!可見我劉裕仍是有點運道。」

  王弘道:「真奇怪。以前我聽到有人像劉兄般說客套話,我會心中厭惡,甚或掉頭便走。可是今天卻似在聽最動人的仙樂,還想多聽幾句。」

  劉裕欣然道:「說話是需要內涵來支援,這不是指思考方面,而是實際的成果效益。我說託福正代表敵我形勢的逆轉,我們再不是處於捱打的局面,所以王兄聽得心中舒服。」

  王弘大有感觸的道:「沒有實質意義的話便是空話,我們建康世族間崇尚清談,以論辨為樂,可是愈說便愈與現實脫節,即使是建康最出色的清談高手,來到鹽城只會被人當作傻瓜,還要丟命。」

  劉裕道:「聽你的語氣,方玲該是大大有名的人。」

  王弘道:「她是大海盟的第二號人物,貌美如花,毒如蛇蠍,一雙手染滿血腥。她是否真的殺了何鋒?」

  老手此時過船來了,帶著一副沉重的銬鐐,神情興奮的率眾人艙去了,到艙門前還搖響銬鐐示威。

  劉裕道:「想是如此,船上有個首級,須東海幫的人辨認證實。」

  王弘道:「據傳聞方玲確是焦烈武的情人。如焦烈武曉得方玲落在我們手上,必不肯甘休,劉兄有甚麼打算?」

  劉裕笑道:「我正怕焦烈武就此甘休,他反應愈激烈癒合我意。」

  王弘愕然道:「劉兄準備和焦烈武硬撼火拼嗎?」

  劉裕胸有成竹道:「差不多是這樣子。好哩!是時候到鹽城上任了。」

  王弘聽得發起呆來。

  ***

  拓跋珪來到燕飛一旁,坐下道:「又在想你的紀美人,對嗎?放心吧!只要我有一口氣在,定為小飛從慕容垂的手上把紀美人搶回來。」

  燕飛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懼意,如果自己剛才的想法成真,紀千千在百日築基後仍未能與他作心靈的交流,那他將得不到令慕容垂致敗的破綻,他們是否仍有方法擊敗這位無敵的霸主呢?不過他的恐懼並非來自須在「正常」的形勢下與慕容垂爭雄爭勝,以他燕飛的性格,從未不會害怕任何人,更不會怕面對任何艱苦的情況。

  他的恐懼是因千千和小詩而生。

  憑著心靈的交通,不單可慰彼此相思之苦,也可安定千千的心,更重要的是確切掌握千千主婢的情況,好在機會來臨時,一箭命中靶心,將她們救出苦海。

  可是假設千千百日築基後雖然精神復原,卻失去通過心靈與他傳情對話的能力,又或重演以前精神不住損耗的情形,最壞的景況將會出現。

  縱然他們能壓倒慕容垂,可是千千主婢終是在他手上,如果慕容垂見勢不妙,來個玉石俱焚,他可以怎麼辦呢?

  拓跋珪正被一種近乎亢奮的情緒支配,沒有察覺燕飛被他勾起心事,仍注視著對岸興致勃勃的道:「崔宏這個人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,他想出十多個謠言,只是關於慕容垂受傷的過程便有數個不同版本,可是謠言間又有不同的近似性。例如其中說慕容垂背後中冷箭,直貫心臟,慕容垂憑絕世神功,仍能保命殺敵,到勝利後傷勢才惡化,便是繪影繪聲,非常有真實感另一說則是於攻城不下時,慕容垂深夜出巡察敵形勢,被慕容永以奇兵突襲,高手盡出的圍攻慕容垂和他隨行的十多個親兵,慕容垂身中多處致命刀傷,他孤身突圍回營後,因流血過多終於支持不住,就此一命嗚呼,都是合情合理,更契合他老人家個性。」

  拓跋珪終於朝燕飛瞧來,道:「不是很精采嗎?你為何沒有反應?」

  燕飛苦笑道:「你說得又急又快,教小弟如何插嘴打岔?」

  拓跋珪啞然失笑道:「對!我怪錯你了。唉!昨夜我沒合過眼。你該最清楚我的秘密,每逢有令我興奮的事,我會很難入睡,整晚胡思亂想。睡不著是一種折磨,真希望世上有種睡眠靈藥,吃了後便可酣然入睡,只作好夢。」

  燕飛道:「這叫有利也有弊,你這傢伙的想像力最豐富,過份了便容易左思右想,如在睡覺時仍來這一套,哪能入睡呢?」

  拓跋珪似忽然想起甚麼的,道:「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,據傳你曾和孫恩決戰,從南方直打至邊荒,最後以不分勝負作結。以你和孫恩的功夫,又是一意殺死對方,怎可能有此戰果出現?除非雙方傷得爬不起來,不過總有人先一步爬起來吧?竟是甚麼一回事。為何你對如此轟天動地的一戰隻字不提呢?」

  燕飛暗歎一口氣,深刻無比地體會到甚麼是難言之隱。

  首先,他必須把持最後的一關,絕不透露觸及仙門的秘密。換句話說他便要說謊。

  其次是牽涉到劉裕,此事說出來後,將會戳穿了他是真龍托生的神話。

  這方面對拓跋珪來說,尤具影響深遠的意義。

  如果拓跋珪能統一北方,劉裕則登上南朝皇帝的寶座,兩人成為對手,此一心理因素更具關鍵性。

  不過他能對自己自幼最要好的兄弟說謊嗎?他肯容許自己的好兄弟在「不公平」的情況下與劉裕對決沙場嗎?他自問辦不到。

  燕飛坦然道:「因為我有說不出來的苦衷。」

  拓跋珪愕然道:「你竟打算隱瞞我?」

  燕飛探手摟著他肩頭,搖頭道:「你該知我的為人,我只是想待收拾了小寶後,才找個機會向你說出來。」

  拓跋珪面色緩和下來,笑嘻嘻道:「你已很久沒有這般和我主動親熱,令我想起少年胡混時既苦悶又快樂的時光。你忽然來安撫我,肯定是心中有愧,對嗎?」

  燕飛點頭道:「我確是心中感到有些兒對不起你這個以前是小混蛋,現在變成大混蛋的傢伙。」

  拓跋珪欣然道:「時光倒流哩!快說吧!你怎樣和孫恩弄出個不分勝負來?」

  燕飛道:「你首先要答應我,不可把我說的話傳入第三人之耳。」

  拓跋珪愕然盯著他,訝道:「這不像你的作風。好吧!燕飛的請求,我怎拒絕得了呢?」

  燕飛遂把三佩合一的事說出來。

  拓跋珪聽罷仍在發呆,好一會後才道:「如此豈非根本沒有天降火石這回事?」

  燕飛點頭應是。

  拓跋珪皺眉道:「天下間竟會有此異事,最後仙門是不是洞開了?」

  燕飛硬著心腸道:「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死不掉已僥天之大幸,還可以看到甚麼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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