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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


  §第六章 重歸北府

  巴陵城。

  郝長亨坐在當地最著名的酒家洞庭樓樓上臨街的桌子,目光投往街上的人車往來,卻是視而不見,正為尹清雅的事煩惱苦思。

  他開始有點明白,為何尹清雅會對高彥生出興趣了。

  昨天他辦了個郊野遊獵會,邀請了十多個當地的年輕俊彥參加,這些兒郎來自附近郡縣,不是出身於本土的世家大族,便是富商巨賈的兒子,其中不乏文武全才者,經他精心挑選,各種人物都有,幾敢肯定尹清雅能看得上眼,只要她對任何一個生出好感,他便可以推波助瀾,撮合他們,好完成聶天還吩咐下來的重任。

  他的預測只對了一半,俊彥們見到尹清雅,便如蜜蜂見到蜜糖,個個爭相對她大獻殷勤,豈知她完全不為所動,不到半天便意興索然,喊悶離開。弄得他非常尷尬,難以交代。

  問題可能出在尹清雅心上,就是比起高彥,這些人都變成悶蛋,了無樂趣。

  不論邊荒集或其所處的邊荒,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地方,無法無天,危機四伏。真正吸引她的該不是高彥,而是邊荒的刺激和危險,使她有新鮮的感受。高彥何德何能?怎可令心高氣傲的尹清雅對他傾心?高彥只因來自邊荒集,占上「地利誘人」的便宜。

  但如何令她移情別戀,忘記這可厭的小混帳呢?

  胡叫天來到他身旁坐下,臉布陰霾,神色沉重。

  郝長亨為他斟酒,訝道:「天叔為何心事重重的樣子,有甚麼難解的事,長亨可否為你分憂?」又向他敬酒。

  胡叫天默默幹了杯中酒,沉聲道:「荒人收復了邊荒集。」

  郝長亨很想說幾句安慰他的話,可是想起自己亦是荒人的手下敗將,且輸得不明不白,窩囊至極點,豪言壯語立即卡在咽喉處吐不出來,只好為他斟滿另一杯酒。

  胡叫天看著他注酒,有點意興闌珊的道:「恐怕接著來的一段長時間裡,沒有人能奈何得了荒人。」

  郝長亨明白他說的是實情,卻知絕不可以附和他,更添他心中的恐懼。自成功擊殺江海流後,胡叫天一直鬱鬱寡歡,可知,作臥底叛徒的滋味絕不好過。

  正容道:「幫主已有周詳計畫對付大江幫,只要殺死江文清,大江幫將會潰滅。」

  胡叫天歎道:「現在的邊荒集再非以前的邊荒集,荒人已團結一致,我們要對付大江幫,等若與整個邊荒集為敵,再不像以前般容易。」

  郝長亨冷哼道:「幫主昨天起程往江陵,應桓玄之約商量大事,邊荒集肯定是其中一個議題。天叔放心吧!我們必會找出破邊荒集之法,何況在兩湖,天叔絕對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全,荒人敢來犯我們,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。」

  胡叫天淡淡道:「聽說燕飛曾來過巴陵,是否確有其事呢?」

  郝長亨心中苦笑,暗忖自己正為此事心煩。點頭道:「他確曾來過,且差點不能脫身。」

  胡叫天朝他瞧來,沉聲道:「我想退隱!」

  郝長亨一呆道:「退隱?」

  又道:「天叔勿要胡思亂想。我可以代幫主保證天叔的安全,只要天叔小心點,不讓敵人掌握行蹤,我保證大江幫派來的刺客,連你的影子也看不到,動輒還要全軍覆沒。在我們兩湖幫的地頭,誰來逞強,我們都要他吃不完兜著走。」

  胡叫天頹然道:「我正是不想過這種每天都要心驚膽跳、提防敵人襲擊的生活。」

  郝長亨道:「請天叔三思,看清楚情況再下決定。」

  胡叫天目光投往杯內的美酒,一字一字的緩緩道:「我今年四十三歲,過往幾年都在江海流的手下辦事,對那種生活已非常厭倦,現在只希望能找個山明水秀的小鎮,寧靜地渡過餘生,甚麼事都不想去管,把一切忘掉。」

  郝長亨苦笑道:「天下間還有安樂的處所嗎?」

  胡叫天道:「那便要看我的福分,我有點難以向幫主啟齒,希望長亨為我在幫主面前說幾句好話,達成我的心願。」

  郝長亨還有甚麼好說的,只好答應。

  ***

  劉裕來到統領府大堂門外,大感愕然,問道:「劉爺竟要在大堂見我嗎?」

  由城門接他到這裡來的親兵低聲答道:「我們是依令辦事,其他的事便不清楚。」

  劉裕心忖,劉牢之這招高明得出乎他意料之外。他本猜劉牢之會在較保密的地方,例如書齋又或內堂見他,而絕不會是在大堂般公開的場所。劉牢之又在玩手段了,他要顯示給所有人看,自己是他一手捧出來的,甚麼立軍令狀收復邊荒集,是他的用人之術,好令自己能創出奇跡,事實上他並非針對自己,反對自己愛護有加,諸如此類。

  劉裕暗叫不妙時,門官唱道:「副將劉裕到。」

  劉裕欲再想清楚點也沒有時間,硬著頭皮步入統領府的議事大堂。入目的場面,看得他倒抽一口氣,同時曉得,自己低估了劉牢之,已落到絕對的下風去,主動權完全握在劉牢之手內。

  大堂的正面坐著手握北府兵大權的劉牢之,左右兩旁各擺了十張太師椅,大半坐著北府兵的高級將領,包括孫無終、劉毅和何無忌三人在內。

  一眼看去,論軍階,最低級的正是劉裕。

  劉裕記起卓狂生所說聽書聽全套的道理,硬按下心底裡對劉牢之的仇恨,不敢造次直抵大堂正中處,依北府兵見大統領的軍禮,曲膝半跪行軍禮道:「卑職劉裕參見統領大人,卑職托大人鴻福,幸不辱命,已依照大人吩咐,逐走佔領邊荒集的胡人。」

  這番話給足劉牢之面子,又不亢不卑,甚為得體,即使劉牢之恨不得把他立即處斬,一時仍難降罪於他。

  在座諸將尚未來得及點頭嘉許,一身統領軍服的劉牢之,早從大統領的寶座跳出來,一把扶起劉裕,呵呵笑道:「劉裕,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,玄帥更沒有看錯人,只有你才可把一盤散沙的荒人團結在一起,創造出收復邊荒集的奇跡。由今天開始,劉裕你便是帶兵正將,俸祿加倍。」

  劉裕被劉牢之的熱情弄個措手不及,糊裡糊塗的站直虎軀,一時不知該要如何反應。

  眾將齊聲喝采。

  劉裕由副將高升至帶兵正將,連跳兩級。正將也有高低之分,在北府兵裡,正將級的人馬達三十多人,只有高級的正將才可領兵出征。

  劉裕終於躋身于高級將領的行列。

  劉裕聽到自己答道:「多謝統領大人提攜。」

  他當然曉得,劉牢之只是在做門面工夫,以釋去北府兵諸將,對他欲除去自己這眼中釘的疑心,將來他縱然被劉牢之害死,眾人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去。

  劉牢之喝道:「賜座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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