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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歸於盡(2)


  泰國殺手

  門上傳來敲門聲。我叫道:「進來!」

  進來的是馬其堅,他坐在我面前,臉上神色古怪地道:「老總!你估我發現了什麼事?」

  我精神一振道:「是不是關於曹雲開的?」

  馬其堅點頭道:「你聽過陳百科這個人沒有?」

  我搖頭道:「他是誰?」

  馬其堅神秘地壓低聲音道:「陳百佳你一定知道吧!」

  我恍然道:「當然!陳百佳是曹雲開的傍友手下,專為曹雲開和名女人穿針引線,是高級拉皮條。」

  馬其堅道:「陳百科便是陳百佳的親哥哥,在這裡知道他名字的人不會太多,但在泰國卻是無人不曉的黑社會人物,最近陳百科的一個綽號『喪爺』的得力手下,因為牽入了本地黑社會仇殺的案件裡,落到了我們的手中。昨天你要我查曹雲開,我立時想起了喪爺,想起或者因為陳百科與他弟弟陳百佳的關係,可以查出曹雲開方面的蛛絲馬跡,因而得知了兩件非常奇怪的事。」

  其堅雖然沒有說出來,我知道要這些黑社會分子透露消息,一定有交換條件,不過要對付曹雲開,不得不在其他方面作出一點犧牲,於是道:「什麼奇怪的事?」

  馬其堅道:「首先我們一直以為曹雲開是泰國來的富有華僑,但據喪爺說,曹雲開是他費了一大筆錢弄出來的,辦這件事的就是陳百科,不過連陳百科也不知他是什麼來歷和出身,只知他非常富有,可以付得起任何價錢。」

  我沉吟起來,曹雲開大約三年前才由泰國來本地,接著大灑金錢,投資各式各樣的娛樂事業,搖身一變,而成娛樂大豪,摟著大明星招搖過市,誰會想到他泰國華僑身份竟是假的,這樣做不知有什麼目的?

  馬其堅續道:「另一件奇怪的事,就是曹雲開在上星期一,即是十二天前,突然叫陳百佳親自飛去泰國,找他哥哥陳百科,要陳百科不惜任何手段,把一個叫『差那』的泰國殺手幹掉。」說到這裡,馬其堅頓了一頓,臉上現出古怪之極的神情。

  我知道內中大有文章,追問道:「奇怪在什麼地方?」

  馬其堅道:「奇怪的地方,則是陳百佳告訴陳百科,這個叫差那的殺手,將會在下個月的十五號,乘飛機來這裡暗殺他;這還不是奇怪,最令人不解的是曹雲開曾向陳百佳說:『只要差那不能在下個月的三十號前來到本地,他的危險便可解除了。』你說這是否聞所未聞的怪事?「我也大感奇怪,曹雲開憑什麼知道差那要來暗殺他,而且連他什麼時間來也知道,兼且這暗殺還有一個時間的限制,確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,我沉吟片刻後道:「那他們找到差那沒有?」

  馬其堅道:「最近就不知道了,但喪爺五日前離開泰國時,差那還是蹤影全無。」

  我拍拍他的肩頭,贊許道:「其堅!幹得好,差那二十天后便會來此……」跟著壓低聲音道:「看來我們也應玉成此事。」

  其堅走後,我拿起電話,這是應該和泰國警方聯絡的時候了,之後,我會到若雅處,直到見到她為止。

  我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。

  晚上十二時十五分。

  街上靜悄悄地,車輛疏落地駛過。

  我按熄煙頭。這是我煙包內最後一支煙,血紅的眼睛,瞪視著對街大廈的入口,即管再多等五個小時。我也要守候直到若雅回來。

  一輛銀灰色的平治車緩緩駛來,在入口處停了下來。

  一男一女走了出來。

  我的心臟急速地跳動起來,四肢軟弱無力,自卑自憐混雜在憤怒和嫉忌裡,擴散到每一條神經裡。我想怒叫出聲,可是聲音來至喉嚨處便卡著,變成困獸般的呻吟。

  女的是若雅,男的竟是邪惡之極的曹雲開。

  他們緊擁一下,曹雲開回到車上,直至汽車開遠,若雅還在依依不捨地揮手。

  若雅轉身正欲進入大廈內,我趕了上去,沉聲道:「若雅!」

  若雅渾身一震,卻不轉過頭來,淡淡道:「你看見了?」

  怒火高燃下,我一步標前,雙手抓緊她的肩頭,將她粗暴地扳了過來。

  她沒有驚呼,眼睛射出堅強不屈的神色,冷冷地望著我。

  我感到一陣心悸,這再不是我熟悉的那軟弱的若雅,她一百八十度地改變了,我鬆開了雙手,一連向後退了幾步,我們的距離更遠了。

  我拙劣地道:「你知他是准嗎?你知道他幹過什麼事情嗎?」

  她平靜地道:「我知道!在你們眼中,他是個無惡不作的人,我知道得很清楚,我知道得比任何人更清楚,再沒有任何人和任何事物能阻止我們相愛……你若是想我好,便不要再騷擾我。」

  這樣的一個好女子,竟會愛上惡名昭著的愛情騙子、社會敗類?

  曹雲開一定是懂得巫術。

  奇妙的身份

  電話鈴聲不斷呼叫,我頭昏腦脹地爬起床來,電話筒傳來馬其堅的聲音道:「老總!我有新的資料。老總,你是否在聽著?」

  我按著痛得要裂開來的腦殼,迷迷糊糊地嗯一聲答道:「我昨晚喝了一點酒,沒關係!你說吧。」

  馬其堅擔心地道:「沒事吧!你一向都不愛喝酒的?」

  我提起精神,把傷痛淒苦強壓下去道:「告訴我,有什麼新發現?」

  馬其堅的聲音興奮起來,道:「我動用了在泰國的線眼,差那極可能已來了本地。」

  我也精神一振道:「那即是說曹雲開說他下個月十五號來此的資料是錯誤的了。」

  馬其堅道:「那又不是。我查過航空公司,的確有人為差那訂了來本地的機票,不過差那神通廣大,得到了風聲,為了躲避陳百科手下的追殺,早一步乘漁船偷渡來了這裡。」

  我道:「看來曹雲開要頭痛一番了。」

  馬其堅笑道:「他也是衰運當頭,娛樂記者被殺案雖未夠證據起訴他,但他還是在協助調查的階段。不能離開這裡……」

  三十分鐘後,我坐在何宅的豪華大廳內。滿臉病容的若瑩坐在我對面,失神的眼睛,憔悴的顏容,使我很難聯想起以往朝氣勃勃、充盈著活力的那位婦界領袖。

  若瑩悲戚地道:「你說吧!他為什麼要那樣對我,我為他何家盡心盡力,有哪一件事不給他安排得妥妥當當……」

  我打斷她道:「何太!你回憶一下,何先生意外前有沒有什麼異乎尋常的行為?」

  若瑩很用心地去思索,好一會才道:「大約在三年半前,重誠到南美洲去談生意,那次他比原定時間遲了二十一天回來,我曾為此和他吵了一大頓,你知道嗎!他從來都是依我為他編定的時間表辦事的,但他始終沒有解釋清楚到了那裡去?由那次開始,他往外地辦公的次數和時間頻密了起來,人也變得很沉默、怕人見,直至發生意外……」說到最後,哽咽起來。

  我再問幾句,若瑩情緒很壞,一向以來,她總以為丈夫在她的絕對控制下,怎想到丈夫死了還耍了她一著、敲了她沉重的一棍,那打擊不在金錢的損失,而是精神的打擊。

  她送我至門前,道:「我真不明白曹雲開和他是什麼關係,他們連打個照臉的機會也沒有,每次曹雲開在攪風攪雨時,重誠都在外地,我真是不明白。」

  我聽得心中一動,但又想不到具體的東西,隨口問道:「你有沒有見到若雅?」

  若瑩歎了一口氣道:「這孩子……唉!自從父母早年相繼過世後,一直跟著我,到我嫁入何家,我知重誠又沒有子女,你知道我和若雅年紀差了一大截。重誠對她像親生子女一樣,重誠的死,對她的打擊比我還大,唉!這脆弱的孩子……」

  我把到口有關若雅的說話吞了回去,假設若瑩知道若雅和曹雲開的事,恐怕會氣得神經錯亂。

  接著的十多天,我和其堅竭力找尋殺手差那的行蹤,我曾找了若雅多次,她卻像失蹤了一樣;除了間中打電話告訴娟姐她安然無恙外,再沒回家。想起她在曹雲開懷抱裡,便心中絞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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