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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四


  這時辛捷的心情可說是一生中最悲哀的時候了,在幼時辛捷夜遭慘變,但年紀究竟尚幼,只被驚嚇至呆,那有此時的如此傷心斷腸!

  辛捷呆立墓前,仰首望天,目光癡呆,臉上淚痕依稀斑斑,此時他一切警覺都已有如全失,如果有人陡施暗算,他必不能逃過。

  他喃喃自語,心中念頭不斷閃過,卻始終想不通是何人下的毒手,更不解何以侯二叔如此功夫竟也會被擊斃!有好幾次他都想掘出侯二叔的屍身查看究竟是誰下的毒手,但卻遲遲不動。倏地,他冷哼一聲,伸手拍在石碑上,仰首喃喃說道:「我若不把殺侯叔叔的兇手碎屍萬段,誓不為人!」

  誓罷,反身便向山下走去。

  突然他眼角瞥見約在左方十餘丈一個林中好像人影在動,這時他滿懷悲憤,對每一個人都抱有懷疑之念,於是冷哼一聲,閃身飄過林中。

  人得林來,只見前方約五六丈開外有兩個漢子正在拼鬥,辛捷輕功何等高明,這一進來,二人一方面也打得出神,竟沒有被發現。

  於是隱身一株老樹後,閃眼望去,只見迎面一人生得好不魁梧,滿面虯髯,正手持一柄長劍攻向對方,對方那人背對著辛捷,看不真切面容,但見他左手僅持著一支長約一尺半的樹枝,和那大漢搏鬥。

  那手持樹枝的人似乎周身轉動有些不便,尤其是右手,有若虛設,腳步也有些兒倉促。

  反觀他的劍法卻精妙絕倫,二人一瞬間便對拆了約有二十餘招,但卻未聞兵刃相觸過一次。

  無怪這便是辛捷剛才並未發現有人搏鬥的原因了。

  二人緘口苦鬥,那手持短枝的漢子因身手不靈便吃了極大的虧,此時已被逼到林邊。

  那虯髯大漢驀的大喊一聲:「呔,看你再想逃——」

  說著一劍點向那手持短枝人的眉際。

  辛捷觀戰至此,尚未聞二人開過口,這時聽那大漢狂吼,口氣充沛之極,不由暗吃一驚,再看那背對著自己的人時,只見他身子一矮,也不見他著力,身子突然一滑,竟自擺脫出那大漢致命的一擊。

  他掉過頭來,準備再接那大漢的攻擊。

  辛捷這時才可見清他的面容,只見他年約二十一二,相貌英挺之極,不覺對他心存好感,尤其對他這種帶傷奮鬥的堅毅精神更感心折。

  那青年饒是閃過此招,但臉上再也忍不住作出一種痛苦的表情,辛捷何等人物,已知他是被點了穴道,半身周轉不靈,是以用左手持劍。心中更驚他竟能用內功勉強封住穴道為時至久,心中一動,隨手折下一段枯枝。

  卻見那虯髯大漢仗劍回首又是一劍刺來。

  那少年突然左手一揮,但見漫天枝影一匝,竟自在身前佈出一道樹網,尤其用的是左手劍,更顯得古怪之極。

  他使出這招,那大漢一擊數劍都被封回,就是連辛捷也大吃一驚。

  說時遲那時快,辛捷張手一彈,一截枯枝已閃電般彈出。

  辛捷用的手法,勁道巧妙之極,只聽得「噗」的一聲,擊中那少年的右脅下第十一根筋骨——「章門穴」上。

  那少年突然覺得身上一陣輕鬆,左手一揮,絕技已然使出,但見漫天劍影中,一點黑突突的樹影飄忽不定地擊向那虯髯大漢,那大漢急切間揮出劍劃出一道圓弧,那知青年這一劍乃是平生絕技,只見樹尖微微一沉,微帶一絲勁風竟在森森劍氣中尋隙而入!

  眼看那大漢不免要擋不住樹枝——別看這一枝樹枝,如點到了身上,照樣是洞穿!辛捷在一旁本不欲出手,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際,他如飛般閃出林中,洪聲道:「兄台請住手。」說著抖手劈出一掌。

  那少年陡見有人竄出,且攻出一掌,不求傷人,但求自保,身形一錯,退後尋丈!

  辛捷拱手對那虯髯大漢道:「兄台可是號稱中州一劍的孟非?」

  那虯髯大漢死裏逃生,怔怔地點了點頭。

  辛捷微微一笑道:「久聞大名,如雷貫耳——」

  那中州一劍長嘆一聲,打斷他的話頭,答道:「罷了,罷了,自此——唉!」

  說著抖手擲出長劍,向那青年擲去,轉身如飛而去。

  辛捷望著他背影微微一笑,回過頭來望著那少年——

  這時那長劍正擲向那少年,那少年待劍近了,突然身子一拔,頭下腳上,俯身一掠,便將長劍接著。

  辛捷微微一笑,開口讚道:「兄台好俊的輕功——」接口又道:「呵,對了,兄台可是姓吳?口天吳?」

  那少年微微一驚,隨即答道:「在下正是姓吳,兄台怎麼得知?」

  辛捷答道:「不知兄台可是威震中原的單劍斷魂吳詔雲的後輩?」

  那吳姓少年大吃一驚,答道:「正是——」

  辛捷道:「果然是吳兄,在下姓辛名捷,家師梅山民和吳老前輩以前要好得很哩!」

  那姓吳的少年臉上突然一喜,欣然道:「原來辛兄竟是梅叔叔的高弟——」敢情他也叫梅山民作叔叔。

  原來這少年正是早年死在五大劍派圍攻之下的吳詔雲的兒子吳凌風。他自家逢慘變,被一異人收留,教他武藝,但所教的卻全是吳氏留下來的「武功秘笈」,是以吳凌風的功夫和乃父仍出一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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