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鬼谷子 > 還原靈功 | 上頁 下頁
一三〇


  「雪妹,是太累了。你想想,我們只知道世界上一種好的,不知道有多少種壞的,這是我們的悲劇。難道經過這次家破人亡的慘變,我們還不能變得聰明一點嗎?

  對人來說,生是一把最美的火,能生下去,就要千方百計活下去。人是字宙間唯一的正確,死是最大的過錯。與生命相比,一切都不值一說。雪妹,現在我已不是昨天的那迂夫子。相信我吧,你是人間最美的歌。」

  尤晶青白的臉上泛起一塊紅意,睫毛上小鳥似地飛上一些歡樂。這是能看到的她最突出的表現,似乎在向龍淩曉道一聲謝謝。

  「然而,這高興十分短暫,陰雲馬上又籠罩了她的臉。她望著無邊的雪呆了一會兒,說:「你變了,我卻還是那個我。」不要責怪我,讓我去吧。」

  方子璽急道:「你要去哪裡?」

  「一個永遠安靜的地方……」

  「雪妹,你安寧了,那我呢?若是雙親在,你會這麼做嗎?」

  尤晶沒有吱聲,眼裡迷茫一片。她似乎看見一條河,那裡清水揚波。她光滑的玉腿伸進水裡去,感到一種永恆的安樂。

  這種幻覺無疑是催命符,她怔了一下,飛身就走。

  方子璽連忙追趕,並不停地呼喊。她卻頭也不回,仿佛著了魔,好在她似乎追尋一種感覺,飄動得並不太快,這才沒把方子璽甩開。

  方子璽心中苦不堪言,也毫無辦法,只能追下去。否則他們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。他懷疑她有些瘋了。

  兩一片樹林,陡見一處莊園。尤晶放慢了腳步。方子璽追到她身邊,伸手抓住了她。她僅幽歎了一聲,沒有掙脫。

  莊園的,十分寬敞,靠東面是一片桃林,此時已滿頭「白髮」。雪影陰重,使兩人感到不同程度的哀涼、壓抑。莊園裡的房屋也披上銀裝,參差一片,猶如墳瑩。

  尤晶欲繞過莊園去,忽聽悅耳的箏聲傳來。初如玉泉滴水,錚錚;繼爾風雲突起,猶如雪地卷起一股風直上青空,穿揚之勁外溢,仿佛彈箏人忽兒心血來潮,什麼,不住的狂喜一泄而出。暫態,「錚錚」忽現,箏聲又轉平靜,仿佛雪後的春潮慢慢湧動洗練的音符宛若行空白雲,高山流水,自如若風。錚錚,錚錚……

  尤晶呆住了,箏聲仿佛進入了她的靈魂裡,讓她感到一種安寧,這是一種久尋不得的慰藉。

  她也許很倦了,需要這樣的港灣棲息、過了一會兒,她走向莊園,腳印是深的。她想從此一步一個腳印,若活下去的話。

  莊園的門不大,半掩著,門緣上有雪,似乎好久沒有開關了。門口也沒有腳印,說明沒有人往來。看來此園主人是不大在乎小偷小摸的,半掩著門,也許是向四方賓客作出一種姿勢。

  他們在門口停了下,尤晶推開了門。園內積雪很厚,一直無人打掃。他們探頭看了一會兒,邁步走進。

  尤晶道:「這雪多好,我們也不要留下腳印,也許人家就喜歡這天然樣。」

  方子璽點了點頭。兩人使出踏雪無痕的功夫向傳出箏聲的屋子掠去,眨眼而至。

  這是間普通的草房,門亦半掩著。優美的箏聲就是從沒關緊的空兒裡飄出來的。

  與箏聲相伴的還有低吟這只有到了近前才可聽見:雪天寄情思,箏聲傳千里,召來皆是怨,放走月光清,流水過山澗,烏銜春風來,終生無一求,半俺門外雪……

  兩人相對無語,不知彈箏埋怨他們私自入園。毫無疑問,此間主人絕非俗流。

  兩人遲疑了一會兒,忽聽屋裡那人道:「錚聲終不過,憂煩亂紛紛,若非門外存高士,半生不識音。」

  兩人一涼,站在門外堵住了人家的錚聲真是罪過。不過也太玄了,我們離門還遠,這怎麼可能呢?即使有些堵塞,你也未必知道呀?非是我們不敬,這多半是故弄玄虛。兩人正疑惑,箏聲

  戛然而止。屋內外一切一片寂靜。方色雪用手推開屋門,見一個道土坐在一架古箏前,竟是張三豐。

  方子璽似乎見過他,連忙施禮道:「晚輩打擾您了,請前輩恕罪。」

  張三豐輕輕地笑了:「你們是打定主意要入園來,還求什麼恕罪呢?」

  尤晶問:「前輩,這莊園好怪,是您的嗎?」

  「這裡無主人,我不過在此借住幾日而已。」

  「這可奇了,怎會沒有主人呢?」

  「這是江湖傳說中的『夢園』,是專供武林高士養性的地方。一般園中只有一人,住幾日便走。現在是我住在這裡,三日後就會有別人來往。到這裡來住的人可不少呢。」

  「住在這裡有什麼好呢?」

  「可做幾個安樂的夢,你一生的坎坷都會在夢裡顯現,促你早醒。

  這真是奇談,兩人都覺荒誕。尤晶忽兒笑道:「前輩,您相信這些嗎?」

  張三豐平靜地說:「世界很大,人所有的念頭都不是假的,全有對應。」

  方子璽道:「這麼說,世上的殺伐也是應該的?」

  張三豐安然地笑了,沒有回答他。兩人的境界不同,不可能有相同的看法。他從不想把別人難以接受的東西強加給人家,那是無趣的。

  尤晶神色忽兒暗了下去,低聲問:「前輩,人死了一切都能解脫嗎?」

  這是你所關心的,我不理會它。萬千解脫都在生死,死了就沒機會了。

  尤晶愣住了,似乎抓住的東西又跑掉了。她咳了一聲,心中充滿了失望。她沒了興趣,頓覺疲乏了,從來沒有過的疲乏。

  張三豐看了她一眼,沒有吱聲。

  方子璽見愛侶又現哀容,忙道:「前輩,你能幫她解脫嗎?」

  「怎麼解脫呢,是死是生?」

  「自然是讓她歡樂起來,象您這麼寧靜。」

  張三豐笑了起來:「年輕人,你的念頭倒是不錯,可這怎麼行呢?一個人放著好日子不過,一門心思找不快樂,難道你還指望能改變她嗎?辦法在她身上,別人是沒有的。」

  尤晶不樂地瞥了他一眼:「前輩,你這麼說是不公平的,我想這個樣子嗎?是有種力量推著我向暗處走,我有什麼辦法?」

  張三豐搖頭道:「你騙不了我,難道你沒有力量嗎?人能學會十八般武藝,自然就有十八般抵禦之法。你使用了什麼?」

  尤晶一怔,不知怎麼回答,十八般抵抗指的是什麼?老頭子花樣還不少呢。

  方子璽靈機一動,笑道:「前輩;您既然知道這麼多抵禦傷害的好方法,就教她一些吧!」

  「張三豐哈哈大笑起來:「老頭子能教給女娃兒什麼呢,我看還是你教她吧。

  你的本事也不差嗎。」

  方子璽連忙搖頭,欲治心靈傷,非名人高士不可,沒有對開導者足夠的崇敬,說了也白說。兩人若相知太深,那是無能為力的。」

  張三豐掃了尤晶幾眼,笑問:「你什麼地方不解脫?」

  尤晶遲疑了一下,低頭道:「我心裡很亂,永不止歇,仿佛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,有人向我的後背用力戳。」

  張三豐點了點頭,平靜地說:「那你就在這裡住一晚上吧,惡夢會醒的。」

  尤晶未置可否,目光投向方子璽,似乎在催他趕快向張三豐道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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