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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牟道心中一急,差點兒從樹上掉下來。這麼好的人兒被個老色鬼弄了去,那還有好結果?

  他剛要飛撲下去,估計可以擊中侯文通的腦袋,不料侯文通一抖韁繩,馬兒揚蹄而去了。

  牟道見失去良機,後悔不已,沒有把她救下來實在是罪過!他覺得侯文通從他手裡奪走什麼,那是一片雲嗎?

  他心慌意亂地從樹上跳下來,一時間猶豫不決。城裡的道姑已被押向京城,看來用不著去燒監獄了。范幼思又被侯文通劫走,自己到底去追隨哪一方呢?

  權衡了一陣利弊,他決定去救範幼思。救一個人總比救一群人容易。可憑他的本領,談論救人是不切實際的。他所謂的救人,不過是一種藉口,而實則是不願看到範幼思落人侯文通之手,想趁機搗蛋罷了。他回避的是一種對佳人的深愛。

  他在兩匹快馬的後面追了一陣,有些跑不動了。扶著一塊石頭歇了一會兒,思想又回到那群道姑身上。她們怎樣了呢?

  他們的遭遇自然很慘。海天龍把她們打入木籠囚車,便不問她們的死活了。囚車顛簸而行,風吹日曬,她們一個個口乾舌燥,望「水」欲穿,海天龍也不理會。不給她們吃喝,這是他慣用的伎倆。若有人叫喊,他就命人把那人的舌頭割下來。

  他騎在馬上,得意洋洋。

  幾天後,他們到了京城。海天龍把她們關進了監獄便去見皇上。

  這時,從別的地方押來的道姑、尼姑也被關進了京城的監獄,總數不下三萬人。京城的監獄一時人滿為串,怨氣沖天,其淒慘之

  狀不可想像。人間大劫難。

  明成祖朱棣的感覺卻很好,有些安心了。

  他在養心殿召見了海天龍。他看上去又老了不少,常年對外用兵使他失去了耐性,極易暴躁。他的臉更瘦了,幾乎成了一條,灰黃的皮膚——不,蠟黃皮膚失去了光澤,唯有那兇惡的眼睛不時地閃耀著他獨一無二的高貴。

  他哈哈地大笑起來,聲音很嚎亮,把海天龍嚇個半死。頭皮一陣發麻,他害怕皇上的笑聲與他有關,那多半不是什麼好事。

  朱棣俯視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海天龍,滿意地哼了一聲。海天龍在他眼裡不過一隻小甲蟲。

  沉默了一會兒。朱棣奇怪地問:「海天龍,朕是這樣的乏弱,有一陣風也可以把朕吹倒了,你說為什麼人人都怕我呢?」海天龍料不到朱棣有此一問,慌忙地說:「皇上英明,所以才人人都敬伯。」

  朱棣猛地坐了起來,雙目射出兩道冷光,厲聲問:「海天龍,朕讓你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?」

  海天龍忙道,「回奏皇上,天下的尼姑、道姑都抓到了京城,待為臣細審之後就明朗了。」

  「沒有漏網之魚吧?」

  「回皇上,絕對沒有。皇上英明,唐賽兒插翅難逃。」

  朱棣「嗯」了一聲:「玉珮有下落了嗎?」

  「回奏皇上,為臣該死,沒有找到玉殃。」

  朱棣有些失望,輕歎了一聲,揮手讓他退出。

  海天龍退出養心殿,擦了一下頭上的細汗。

  他在外面人五人六的,在朱棣面前不過一條狗,一條癲皮狗。

  傍晚。他喝得醉醇醺地去了監獄,進行嚴刑逼供,可毫無所獲。他心中好惱。

  然而在另一間牢房裡,在他押來的那群人中,有一個道姑實在受不了作人的侮辱,招供了。供狀令獄官們狂喜不已,嵋上奏到朱棣那裡去了。

  供狀對海天龍十分不利,說他把唐賽兒放跑了,受了人家十萬兩銀子。

  朱棣震怒,連想也不想,立即向人緝拿海天龍下獄。他不需要想,無論對與錯,這麼做都是必要的。他要敲一,下錦衣衛,讓他們心驚膽戰,不敢妄生異心。

  海天龍的消息十分靈通,聽說要拿他,立時嚇了個半死,心涼透了,半生追求付於了流水。

  他思忖了許久,決定逃走。他不能下大獄,他知道監獄裡的犯人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。

  他沒有來得及向狐朋狗友們道別,就逃之夭夭。

  何大海等人明知他受了冤枉,也不敢替他申辯,反而都罵他不是東西,負了聖恩。

  這頗有點落石下井的味道,然而他們玩慣了這樣的遊戲,一點也不覺奇怪。

  朱棣得知海天龍狼狽逃竄,動了真怒,下旨誅殺海天龍的九族。

  一道聖旨飄出宮門,大大小小的姓江的被殺了一百多。他們因海天龍得福,也因他倒楣。相比之下,只是倒楣來得更加徹底。

  海天龍在遠方聽到滅族慘禍,心都疼碎了,但眼淚只能往肚子裡流。

  然而朱棣並不感到滿足,不殺掉海天龍他的心靈就恢復不了先前的平靜。海天龍想擺脫他的征服,這使他想玩一玩貓捉老鼠的遊戲。他想信自己的手掌能伸到天下每一個角落。

  依然在養心殿,他召見了內官監太監鄭和。

  這次他沒有半躺在龍椅上,而是正襟危坐,一臉青氣,像是剛發過火的樣子。

  鄭和五官端正,孔武有力,身體格外敦實,雙目清光閏爍,是個精明人。他向朱棣參拜了一下,站在一旁。他是回族人,原姓馬,洪武時入宮為太監,因隨朱棣起兵有功,賜姓鄭。

  他剛從西洋回來,頗得朱棣賞識,是個大紅人。但他居功不傲,神態特別溫和,只是偶爾從眸子裡閃兩道利光,輕描淡寫,給人一種柔中有剛的感覺。

  他的臉挺寬,兩頰的顏色也不盡一致,高挺的鼻樑象一道海峽把兩片「顏色」分開。猛一看,他的臉就是一副航海圖。朱棣就曾與他開過玩笑,說他在海上行走永遠也迷失不了航向,這句話他深深地銘刻在心中。

  朱棣平淡地掃了他一眼,眸子裡揚起了三月的春光,輕笑道:

  「聯不想讓你大天泡在海裡了,讓你到陸地遛遛腿腳怎麼樣?」

  鄭和躬身道:「奴才聽皇上吩咐。」

  朱棣點了點頭:「聯讓你到江湖蔔把海天龍抓來。他若抵抗,殺掉亦可。另外再辦一件事,這事十分秘密,不可張揚,你要暗中查訪……

  君臣二人談了許久。鄭和見朱棣有些倦了,才告退。

  離開養心殿,鄭和細細地回憶起剛才的情景,推敲朱檬的語言。直到他覺得自己沒有冒失的言行,才放下心來。這是他的小心處。

  回到內官監。他小慈一會,大口喝了兩碗茶,命人傳「回香刀手」白三敗。

  這是個高大的青面漢子,臉上的棱角格外分明,雙目電光四射,冷峻駭人,唯一的毛病是沒有眉毛,讓人容易想起禿子。他腰佩一把怪刀,氣度淩人。

  鄭和沒有看他,兩眼注視著空處,淡淡地說:「你去錦衣衛打聽一下海天龍的情況,讓何大海率人立即捕拿海天龍。」

  白三敗轉身去了,無聲無息。

  鄭和注視著他的背影,浮想聯翩。他對白三敗是很放心的,他數下西洋,都帶他前往。

  他不但刀法好,而且為人機智,還會說鬼子話,獨當一面綽綽有餘。

  最讓鄭和看中的是他的忠義,美中不足的也許是他從不說奉承話,亦很少說話。他或許是世上最懂得少說話的人。

  他快步走到錦衣衛的西廳房,見何大海等人正嘀咕什麼。他昂首走進房子去,冷漠地掃了他們一眼,說:「鄭公公傳下話來了,命你們立即捕殺工化龍。」

  他強調了一個「殺」字。他以為鄭和的神色裡含有殺機。他十分善於領會鄭和的意圖,有時候鄭和忘了的話他也能揣測出來,並側面給以提醒。

  何大海等人原是十分狂橫的,唯獨怕這位很少說話的「呆爺」。

  他們都驚懼他那充滿神秘色彩的「回香刀」。據說中了回香刀無可生還,而且還痛苦難當,生不如死。

  何大海連忙堆起笑容,討好地說:「公公還何什麼話?我們這就去辦。」

  鄭和聽了他的口報,沒有任何表示。

  翌日清晨,鄭和帶人離開了帝京。

  他們一干人奔行了大半天,來到一座大山腳下。

  這山非常奇特,南面如刀削斧剁的一樣,峭立挺拔,青灰的山石透著陰暗的氣息,山腳下有一漲深泉,清澈甘冽,誘人欲飲。

  白三敗走到泉邊,靜靜地洗手。泉水裡有他風塵僕僕的影子。

  鄭和則不住地用手潑水。他喜歡玩水。他覺得水就是他的生命,每當出海時他就灌一瓶家鄉的水帶在身邊。天下的水是相通用的,無論航行到哪裡,他都不覺得遠離了故鄉。

  靜呆了一會兒,他飛身上馬,急奔而去。

  白三敗與那幾個漢子緊緊相隨。一溜騙起一溜煙塵。西邊的輝煌消盡時,他們望見一座山寨。

  鄭和一馬當先,直向山寨奔去。他們已是人困馬乏了,想在山寨裡找個住宿的地方。

  寨子裡其實沒有多少人,更沒有好人,在這裡討生活的人非好即盜。

  幾匹馬沖上山頭,向南一扭頭,奔向寨子裡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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