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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


  月似春天雪,風如農家歌,唯有靜裡聽歡樂。

  牟道安恰地聽了一會兒大地的聲響,與戈劍從樹後走出來。

  道衍這時已變成一個移動的黑點,他們的思想由「黑點」變大起來。

  兩人感歎了一番,戈劍說:「兄台,我們還差得遠呢,若碰上這樣的高手,逃跑都成問題。」

  牟道道:「我們才開始,他們已結束了。」

  戈劍知道說服不了牟道,無可奈何地一笑,不言語了。

  牟道又坐到地上。過了一會兒,他爬不起來了,整個身體仿佛散了架,到處都疼。

  他太累了,現在感覺到了。他的腳踝裡有東西在跳,腳發脹,一觸地就疼。

  戈劍忙問:「兄台,你哪裡不舒服?」

  牟道擺了擺手:「沒事,睡一會兒就好了。今晚設法兒回城去了,你回雞雲山吧。明天我們再到城裡去,我在這裡等你。」

  戈劍想說什麼,終沒開口,輕歎了一聲,飛身而去。眨眼間就消失了。

  牟道看不見他了,往後一仰,躺到涼涼的土地上。在野地裡睡覺,他這還是第一次。

  春夜雖然頗多詩情畫意,但還是冷的。牟道躺到地上不久,就感到一種冷森森的東西從他的手孔爬進身體裡。這種冷意拋給他的感覺甚怪,仿佛一隻魔手把他拉向春夜的深處。

  不知何時,他深深地睡去,象把刀刺進了夜的心臟。他的大腦猶如靜寂的海沒有浮起一片夢來。也許他的夢隨戈劍去了。

  戈劍一陣狂奔,雞雲山已在他的腳下。

  踏上杏林院的門檻,他的心狂跳起來,夜色並沒有掩飾他的激動與不安。他深吸了一口山林清氣,推門進了院子。

  他的師傅都在院子裡,似乎在等他。

  他穩定了一下情緒,上前向師傅問候。

  傅太舊哈哈地笑道:「回來就好,沒迷上什麼人吧?」

  戈劍連忙搖頭。

  段百苦說:「你一直都與那小子混在一起?」

  戈劍「嗯」了一聲,點了點頭。

  段百苦「咳」了一聲:「交友不慎,會把你害了的。那小子目光

  狂放,不是好人,不配做你的朋友,你以後不要再理他了。」

  戈劍低下了頭,沒有吱聲。

  文疾忽地走到他身邊,冰冷地問:「你出去這麼久,都幹了些什麼?」

  戈劍頓時緊張起來,欲實話實說。

  文疾又忽道:「你若做了大逆不道之事,我絕不容你。」

  戈劍哆嗦了一下,輕聲問:「師博,什麼是最不可饒恕的?」

  文疾的眸子如寒星一閃,射出一道厲光,惡聲道:你的記性就那麼壞嗎?欺師滅祖一不饒;以下犯上二不饒;不忠;不孝三不饒

  戈劍連忙低下了頭,暗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屬於哪不饒。然而他思前想後,覺得自己怎麼也逃不了不饒之列,他有些犯愁了。

  文疾見他默不作聲,知道不妙,這小子肯定犯了事。他換了一副腔調,平和地問:「你在外面到底幹了什麼?說吧,只要你不欺騙師傅,我們會替你擔著的。」

  戈劍的心一熱、低聲道:「我們在城裡殺了人。」

  真是一語驚人。三個老頭子立時坐不住了。

  「殺的什麼人?」文疾追問,口氣變了。

  戈劍遲疑了一下:「殺的是錦衣衛。海天龍也被我刺成了重傷。」

  傅太舊柑掌大笑:「妙極!這下有戲了。」

  段百苦沉聲問:「殺了幾個錦衣衛?」

  「有六七個呢。」

  「他們知道你是誰嗎?」

  「好象不知道。」

  傅太舊說:「昆吾劍法沒幾個人識的,諒那海天龍也想不到我們頭上來。」

  文疾冷笑道:「可我們卻離城裡最近,他們應該先想到我們頭上來。」

  傅太舊毫不在乎地說:「錦衣衛也沒什麼可怕的,鬥他一鬥又何仿?」

  文人疾連連搖頭:「殺了錦衣衛,其罪不小,弄不好會身敗名裂。……」

  戈劍一聲不吭,等待他們發落。

  三個老頭子商量來商量去,覺得唯有讓戈劍躲一下最好。這自然不是讓戈劍逃到荒無人煙的山林裡去,而讓他在自己的屋裡閉門思過。

  但要廢了他,三個人又統一不了意見。傅太舊死活堅持一個人只要不淫邪,無論他做了什麼都不失其為好人」的妙論,文疾拿他沒有辦法。

  段百苦亦不傾向「自傷」,廢了弟子豈不成全敵人?那自己豈不又多了「一苦」?

  他冷冷地看了戈劍一陣子,訓斥道:「以後不許你離開杏林院半步,否則我們絕不饒你!」

  戈劍的一顆心一下子沉下去,耷拉腦袋進了自己的屋子。不讓自己離開這裡,那明天就進不了城了,可兄台還等著自己呢。他心裡一急,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,有些茫然。人間事難得如意,也許這並非不中。

  牟道一覺醒來,溫暖的陽光己在他的臉跳了一陣了琵琶舞,他感到臉頰發熱。

  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,土質呈顆粒狀,卻細膩極了,乾淨極了,宛若金沙,令人陶醉。

  離開他一丈遠處,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錦盒,半埋在土裡。

  他沖過去撿起,沉甸甸的。

  打開錦盒,裡面有一張柔軟的黃宣紙。牟道心裡一喜,忙展開去看。

  紙上的字是紅的,十分清晰,竟是「越女劍法圖」,旁邊有注解的文字。

  牟道樂壞了,拿著它跑回自己睡覺的地方。他還想著與戈劍一同進城的事。

  「越女劍」源出極早,出自越王勾踐時的一位越女之手。據說越女劍在她手裡,上奪清天三分魂,凝光攪起怒海潮,無人能與之爭鋒。

  牟道知道越女的故事,而她的十八式「越女劍」他此刻才一目了然。

  「越女劍」起式靈活,講究飄逸。這與他的想像差不多,但不知怎地,他卻覺得劍法裡缺少什麼。缺什麼呢?他說不清楚。

  他依照劍圖練起來,許久,才學會三式。這時,太陽已爬上頭頂。他不見戈劍到來,心裡有些急了。左等右等還不見戈劍的人影,他爬上了樹,站在樹又上向北方眺望。

  忽然,他聽到身後響起急促的馬蹄聲,連忙用樹葉子遮住自己。

  兩匹馬跑到離他有二十丈遠的地方,忽地慢下來了。他透過濃密的葉子細看,馬上上竟是範幼思與候文通。這讓他又喜又驚。

  範幼思一臉愁容,十分失意;侯文通臉帶笑,又常陪小心兩匹馬走到離牟道有丈把遠的地方,突然不走了。

  牟道小心起來。

  範幼思眉頭緊皺,不快地說:「我不想去開封,那裡有什麼好呢!」

  侯文通嘿嘿一笑,「開封總比京城好吧、她們已被海天龍押走了,到了京城不掉一層皮才怪呢。我把你從他們手裡救出來,花了十萬兩銀子,這可不是小數目,足見對你有情了吧?」

  「那去洛陽不也一樣嗎?」

  侯文通搖頭說:「開封是我的家,到了家裡才能如魚得水。只要你願嫁給找,什麼都好說。」

  範幼思知道擰不過侯文通,不由幽歎了一聲,臉上頓時披上一層冰霜。她心裡矛盾極了,既感激侯交通救了她,又恨侯文通逼她屈從。她看到一棵小草在微風裡搖動,芳心大痛。多麼可憐,自己竟不如一棵小草自由!

  侯文通兩眼在她的臉上滾動了一陣火辣辣的目光,笑道:「走吧,你會喜歡開封的。」

  範幼思無奈,只好抖韁催馬,向西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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