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震旦1·仙之隱 | 上頁 下頁
八十五


  他咬著筆桿,一陣發呆,桌上一行青字,活是五隻眼睛,一面惡狠狠將他打量,一面還在叫陣:「寫哇,你這個蠢貨,不怕死就寫哇!」

  方非又氣又急,得個零分出去,可是怎麼見人?一想到簡真的嘴臉,心裡就覺惱怒不甘,他忍不住發狠默念:「聚靈引火符怎麼寫?聚靈引火符怎麼寫……」

  第三遍還沒念出,左手一沉,無聲無息,一塊薄薄的石版冒了出來。

  隱書!方非渾身一抖,差點兒跳了起來——這段日子,他幾乎把這樣東西拋在腦後,這時忽然出現,實在叫人震驚。

  他下意識掉頭望去,帝江高高在上,俯瞰整座考場。這只鐵面無私的老妖怪,誰也不沾親,誰也不帶故。他沒有一隻眼睛,可比千百隻眼睛還要厲害,眾人的一舉一動,他都看得清清楚楚,幾個考生探頭探腦,受到了他的嚴厲警告。

  老妖怪也沒有耳朵,可比千百隻耳朵還要了得。眾人的心聲一字不落,全都進了那個圓滾滾的大身子,誰敢心懷鬼胎,那真是一樁飛蛾撲火的壞買賣。

  「小子,看什麼?」帝江一拍翅膀,長長的觸鬚掠空掃來。

  方非慌忙低下頭去,誰知一眼看去,幾乎昏了過去。隱書還在手上,不知什麼時候,書上多了一行青色的字跡——勃勃跳心光火照!

  身邊撲撲連聲,紅光一閃,老妖怪出現在他的面前,大圓球噴出的熱氣,直叫方非汗如雨下。

  「好小子,你的心跳比誰都快!」帝江悶聲悶氣地說,「我好像聞到了作弊的味兒。」

  方非傻在那兒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——隱書神氣活現,就在帝江的眼皮底下,石版光白耀眼,字跡的青色,比起任何時候都要濃郁。

  帝江逼得更近,活是一隻大狗,用那看不見的鼻子,在他身上嗅來嗅去。

  方非的心臟快要爆炸,面對帝江,他不敢眨眼,也不敢做聲,要不是承諾過燕眉,他恨不得和盤托出隱書的秘密。

  「好吧!」出乎意料,帝江向後一飄,「小子,當心一點兒。哼,我會看緊你的!」

  啪,星拂筆磕在桌上,筆直下落。帝江觸鬚一探,撈起符筆,湊在眼前看了又看,似乎有些困惑,沉默了一會兒,他將筆丟還給方非:「拿好你的筆。唔,你還沒答題嗎?抓緊時間,還有一個半時辰!」

  該死,過去了一個小時,剩下的三個小時,還能幹些什麼呢?

  左近響起了一聲哀歎,方非掉頭看去,一張桌椅落到地面。座上的男生呆了呆,默默起身,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門外。

  緊接著,一個女生也開始下沉,她瞪大眼睛,臉色蒼白考試,到了地面,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
  到了見高下的時候。後面的定式越來越難,下降的考生也越來越多。有一陣子密如雨墜,叫人看了心驚膽戰。

  方非的心臟跳動有力,心裡生出了一絲僥倖——帝江沒有發現隱書,簡直就是一個奇跡。難道說,這塊石版隱身有術,瞞住了這個無所不知的老妖怪?

  石版上的符文帶了一個「火」字,「聚靈引火符」也有一個火字,莫非這一行文字,就是符法的定式?

  他的心跳更快更急,抬頭望去,帝江停在高處,儼然一無所覺。

  兩個小人兒在他心裡吵起嘴來,一個理直氣壯:「呸,呸,這是作弊,你真是不知羞恥!」另一個弱弱地辯白:「我試一下都不行嗎?也許那行字根本就不是定式。再說,只寫一道符,也不會影響分數呀!總比、總比得個零分強吧?」前面的小人兒猶豫了一下:「好吧,就寫一道,下不為例!」

  軟弱的念頭佔據上風。方非長長呼出一口氣,他仿照隱書上的符字,一字字地寫了起來。剛剛寫完,青光一閃,桌面上字跡消失,緊跟著又現出了一道題目:「巽地呼風符一一」

  定式是真的!方非還沒來得及高興,隱書上的字元悄然生變,一變為——按東鎮北開穴引風。

  這一道定式再也直白不過了。方非的內心一陣戰慄,好像是餓人嗅到了美昧,久旱逢見了甘霖,溺水者抱住了浮木,寒夜裡肴見了火爐一一這樣的誘惑實在難忍,軟弱的小人又一次得了手。方非猶猶豫豫地抄下符咒,青光忽閃,下一道題目又冒了出來:「坎天喚雨符一一」

  方非由衷滿足,仿佛上了癮的大煙鬼,吸了兩口以後,再也停不下來。桌上的題目一道接著一道,書上的定式也一條接著一條,每次抄寫以前,他都自我告誡「夠了,這是最後一次。」可是寫完以後,一瞧下面的題目,忽又忍不住心想:「算了吧,再試一次就好!」

  這麼寫得越多,越是心安理得,軟弱的小人大獲全勝,正直的念頭退到了陰山背後,隨它怎麼叫駡,就是沒人理睬。方非一手拿書,一手持筆,下筆如飛,抄得忘乎所以,主考官好幾次路過身邊,這小子竟也一無所覺。

  帝江是震旦裡數得出的老妖怪,天視地聽,呼吸千里,還有讀心術,可以聽人心聲。他看方非,只覺處處可疑,從頭到腳,無論神態動作,全都寫著「我在作弊」四個大字。可是任由他虛虛實實地耍盡神通,就是瞧不出方非的手段。帝江雖是妖怪,可也深明大義,懂得「拿賊拿贓」的道理,眼看著方非揮毫舞筆,心中真是又氣又急。

  (第一部完)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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