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震旦1·仙之隱 | 上頁 下頁
七十七


  「方非?」小道者笑了笑,「好,我記下了。我叫屈晏,小度者,考試頤利。」方非本想說我不考試,還沒出口,小道者快步離開,跟一個紫衣裳的女道者會和。

  方非低頭看去,小劍金光褪去,露出了一把輕薄的紙劍,正想拆開,紙劍刷刷刷自行攤開,變得四四方方,上面寫了一行青色的小字——

  想見到雷車後面的人嗎?哪就來考八非學宮吧!

  知情人甲

  方非渾身一抖,還沒明白過來,信箋向內一縮,砰地炸成一堆粉末。

  他大吃一驚,伸手去捉,可只握住幾片紙屑。他呆在那兒,忘了動彈,腦子裡除了那一行青字,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。

  人潮洶湧,來來去去。方非站了一會兒,隨著人流向前擁去,他的心裡緊張焦慮,可又無能為力,似有許多事情要做,可又不知從何做起。

  他走了幾步,眼前一亮——一個少女站在遠處,皺著眉頭東張西望,仿佛沖天的孤鶴,一種別樣神氣讓她脫穎而出,站在多少人裡,也是一樣的醒目。

  方非病急亂投醫,鬼使神差地上前招呼:「你、你好!」

  少女一轉身,冷幽幽的眸子將他上下打量,那眼神像是審視一頭熊、一隻灌,瞧得方非毛骨悚然。少女瞧了片刻,皺眉說「你叫我?」

  方非結結巴巴地說:「你、你不記得我了嗎?那天在倏忽……」

  「倏忽塔!」少女臉一沉,「我可沒去過倏忽塔。」

  「你不是買過劍嗎?」

  「小子!」少女湊上前來,牙縫裡迸出字句,「再說一次,我可沒去過倏忽塔!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度者老不開竅,「那天在鏡子前面……」

  少女斷然說:「還有別的事兒嗎?我可不想跟人聊天!」

  「我、我……」方非苦惱極了,「我剛從紅塵來,不知道要考八非學宮,怎麼、怎麼才能報名?」

  「你也要考八非學宮?」少女看他一眼,似乎有點兒詫異。

  方非面紅耳赤,點了點頭。少女想了想說:「跟我來!」快步走在前面,方非松了口氣,匆忙跟了上去。

  少女步子輕快,在人群裡蝴蝶穿花、繞來繞去,方非幾乎跟丟。好在她的衣服醒目,一片淺藍色衣角忽隱忽現,始終不被人群湮沒。

  走到廣場東南角,少女在一座古屋前停下,屋裡橫放了一張桌子,桌子後面兩餘男道者正在閒聊。

  「兩份報名表!」少女說。

  兩人望著少女,眼裡閃過一絲驚愕,一個年輕道者說:「嗐,你是不是姓天?」

  「少廢話!」少女冷冷地說,「給我兩份表。」

  「一人一份。」另一個中年道者說。

  少女翹起拇指,點了點後面的方非「他是不是人?」

  中年道者咕咕噥噥,抽出兩張粉色大紙。少女接過,一張遞給方非:「按表格填。」

  「用符筆嗎?」方非問道。

  少女冷冷地不加理睬,抽出一支白管銀鋒的符筆,刷刷刷地填寫起來。

  方非抽出筆來,打量表格,忽聽年輕道者吹了一聲口哨,大聲說:「哎,快來看,這不是星拂筆嗎?」

  少女應聲掉頭,盯著那支星拂,眼裡透出一絲驚訝。中年道者卻扁了扁嘴:「少址淡,這是仿造的贗品,真正的星拂,哼,早就失傳了。」

  「仿得還挺像。」年輕道者笑問,「小度者,這筆打哪兒來的?」

  「山都森林。」方非頭也不抬。

  「哈……」年輕人放聲大笑,「你還真逗!山都森林,我還琢磨宮呢。可惜是鷹品,真的倒也好了。星雲合璧是個大新聞,報到玉京通靈台,很可以換幾個子兒花花。」

  「死了這條心吧!」中年人懶洋洋地說,「有這種好事情,輪也輪不到你。」

  方非填完姓名、年齡、性別,籍貫他老老實實,填了紅塵某國某市;道者種類,他填了蒼龍,正往下看,忽聽少女說:「慢著,你是羽士還是甲士?」

  「我是……」方非本想說「甲士」,可又想起簡真說過,道者大多瞧不起甲士,少女對他神情冷淡,如果知道他是甲士,還不知道怎樣輕蔑呢?再說他沒有鎧甲,只有尺木,儘管摔了多次,試劍鏡也沒照出飛劍,可是方非心底深處,還是渴望成為羽士,對於甲士身份,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抗拒。

  也許心血來潮,也許虛榮作祟,方非面對少女,「甲士」兩字到了嘴邊,變成了:「我是羽士!」話一出口,他的耳根一陣發燙。

  「你該是甲士吧?」少女瞅了尺木一眼,似乎有些困惑,「算了,隨便你。不過,道者種類這一欄,蒼龍後面,還要添上羽士或甲士。」

  方非硬著頭皮,補上「羽士」兩字。到了在世近親一欄,他空著沒填,斜眼一瞥,少女這一欄也是空白,不覺心想:「她也是個孤兒?」

  「不對吧!」年輕道者又湊上來,沖著少女嬉皮笑臉,「我記得你有個哥哥!」

  少女抬起頭來,兩眼出火:「他前兩天剛剛死了!」年輕道者給她盯得打了個突,倉皇縮回頭去。

  「她的哥哥剛去世?」方非又震驚,又同情。

  少女填完了表,對方非說:「看到那邊的八道大門了嗎?隨便挑一道,交上表格,就能報名!」

  「謝謝……」方非還沒說完,少女轉身走了。

  門前排著長長的人龍。望著黑壓壓的人頭,方非只覺前途渺茫,他就像一個瞎眼的船夫,駕了一葉紙糊的小船,冒著驚濤駭浪,駛入了莫測的大海。浪頭一個高過一個,海風在耳邊嗚嗚吹響,紙船兒在水裡沖來撞去,無望地等待最後一擊。

  就算覆沒在即,他也不得不去!「雷車後面的人」是誰?方非的心裡十分清楚,為了見她,就算是萬丈深淵,他也只好嘆息一聲,縱身跳了下去。

  大門越來越近,活是太歲的大嘴,將報名者一個個吞了進去。方非隨著隊伍向前,眼前恍惚不定,兩耳嗡嗡亂響,看不見,聽不清,直到有人一聲銳喝:「嗐,把表給我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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