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前傳 | 上頁 下頁 |
十六 |
|
忽見梁文靖拔足便跑,剛一動身,便被公羊羽揪了回來,笑道:「去哪裡?」梁文靖奮力掙扎道:「你也要逼我做淮安王,是不是?我是死也不做的。」公羊羽哈哈笑道:「傻小子,誰要你作淮安王了?」梁文靖大奇,止住掙扎,呆呆望著他。 公羊羽冷笑道:「傻小子,若你真要做什麼淮安王,我才懶得管你死活。」梁文靖松了口氣,道:「你和白先生不是一夥嗎?」 公羊羽冷哼一聲,道:「當然不是,那小子抱著臨安小朝廷不放,不惜做那個狗屁千歲的奴才,哼,我早就不認他這個徒弟了。說什麼大宋江山,三百年前,哪有什麼大宋。又說什麼蒙古皇帝,嘿,一百年前,又哪有什麼成吉思汗。蒙古人要的不過是他勃爾只斤的天下,大宋那臭皇帝,也不過是要保他趙家的江山。依我看,他們兩家,不過是兩條野狗,爭一根骨頭罷了。」 梁文靖聽到這裡,不禁張大了嘴了,只覺這儒生的言語怪到極點。半晌才道:「難道你不是宋人?」公羊羽道:「是又如何?這大宋朝腐朽不堪,趙家小兒卻只顧享樂,弄得兵不兵,將不將,奸佞宵小橫行朝野,忠臣良將備受壓制,成日獻媚取寵於外國,窮于搜刮于百姓。這種朝廷,苟延至今,已是一個異數了。」 梁文靖聽了,忍不住道:「大宋雖然不對,但若韃子占了大宋,老百姓一定沒有好果子吃。我和爹爹在北方,就老被鄉里那些韃子欺負。」公羊羽默然半晌,撫掌歎道:「不錯,趙家的朝廷不值得一保,但大宋的百姓卻是無辜,我恨不能將那些昏君奸臣食肉寢皮,但殺了他們,卻會給外族以可乘之機,但保住了這個大宋,也就保住了那個昏庸朝廷,他們又可以夜夜笙歌,紙醉金迷,直到吸盡老百姓的骨血,如此江山,保它何益,如此江山,保它何益……」他不斷重複這八個字,驀地失魂落魄,形同槁木,說了七八遍,突然縱聲長嘯,嘯聲激越,久久不絕,直震的林中樹葉簌簌作響,一聲嘯罷,兩眼中流出淚來。 梁文靖被他這一嘯二哭弄得手足無措,待了一會兒,才小心道:「公羊先生,你……你沒事麼?」公羊羽平靜下來,搖頭道:「我沒事,只是有許多事想不明白。這三十年來,我想報國,國已不國;想成家,卻妻離子散;想遠離塵俗,卻又擱不下哀哀黎民。結果只落得一生矛盾,惶惶不可終日,小娃兒,這三十年來,也只有你從我畫中,看出我的苦惱呢!」 說到這裡,他歎了口氣,道:「罷了,這些話說了,你小小年紀,也不會明白,何況為你這小子,已然耽擱了我的大事!還是早早教會你這套掌法,大夥兒一拍兩散?」梁文靖忍不住問道:「什麼大事?」公羊羽望著漫天星斗,眼中流露出一絲痛苦,喃喃道:「為什麼,為什麼她總是躲著我呢?」 梁文靖左右顧盼,奇道:「誰啊,誰躲著你。」公羊羽身子一震,怒道:「你這小子恁地多事,誰躲著我與你什麼相干?」梁文靖被他一喝,噤若寒蟬。公羊羽又沉默半晌,擺手道:「罷了,我還是傳你『鏡心識』吧!能否領悟,就看你的悟性了。」 梁文靖心想你念頭古怪,我多半領悟不了的。嘴裡卻不敢說。只聽得公羊羽說了一通,大抵是什麼怯出雜念、寧靜心胸的吐納之法。公羊羽說完,又道:「黑水武功,千奇百幻,但無論變化如何詭奇,出招者目的只有一個,所謂的變化不過是掩飾他的真實心意。所以說,你須得入凝寂之境,以神遇而不以目視,官知止而神欲行,不要被眼中的變化所迷惑,而要用心中明鏡映出他的本意,只要能做到這一步,再厲害的武功,你也能從容應對了?」 他見梁文靖兀自糊塗,不覺微微一笑,道:「你如今不明白,事到臨頭自然了悟。你先坐下,以我傳你之法吐納一回。」梁文靖依言坐下,屏息凝神,吐納數下,忽覺一隻手掌按在自己的百匯穴上,公羊羽的聲音細若文蚋,在耳邊低低響起:「你根基太弱,只怕難以發揮『三才歸元掌』的妙處,你我今日投緣,我將『浩然正氣』傳之於你,用心聽好了。」話音方落,一道熱流從他頭頂湧入,分流入四肢百骸。 「走陽矯,入肩井,通神闕,交會陰,上行鳩尾,下入軲轆,養玉枕穴,轉膻中行,雙龍競走,鬥於期門,入于丹田……」隨著公羊羽極輕極細的聲音,梁文靖體內真氣鼓蕩,奔湧疾走,經脈酥麻酸癢,諸味雜陳,但又無法動彈,只有聽之任之,當公羊羽說道:「此法無所不包,無所不至,至陽至大,是為浩然正氣。」梁文靖才覺頂上一輕,但體內真氣已自成氣候,充盈活潑,來去皆有次序,一時遍體陽和,竟然捨不得站起;真氣九轉之後,梁文靖靈光返照,智珠在握,混混沌沌,漸入無我之境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