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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公羊羽搖頭道:「步法倒是沒錯。你錯在自不量力。」梁文靖奇道:「自不量力?」公羊羽笑道:「這門功夫雖然合於學問,但畢竟是一種武功,須得氣力充足,才能施展。以你的武功根基,只能快到這個地步,一旦超過這個地步,就好像學跑的嬰兒,非摔倒不可。」

  梁文靖一聽,大為失望。公羊羽笑道:「其實這『三三步』也不過是入門的功夫,再往上練去,還有「四四步」,之後又有五五『梅花步』、六六『天罡步』、七七『大衍步』,八八『伏羲步』,練到九九『歸元步』時,才算大成。到那時,你便似魚游大海,鳥上青天,不拘成法,隨心所欲了。」

  梁文靖聽得神往,問道:「我也能練到『歸元步』麼?」公羊羽瞧他一眼,笑道:「歸元步麼?以你的根基,大概再練一百年吧。」梁文靖驚道:「練一百年?那只有去西天佛祖那裡練了。」公羊羽見他灰心模樣,便伸手拍拍他肩,笑道:「你也不必垂頭喪氣,我在你這個年紀,手無縛雞之力,還不如你呢!」

  梁文靖雙眼一亮,接著露出疑惑神氣。公羊羽知他心中不信,也不申說,笑道:「其實不論如何變化,都不離這九宮圖,你若有心,將來依法推理,不難演化出其餘步法。只是我和那丫頭立下一夜之約,今晚時光短促,也只能教這三三步了。」梁文靖笑道:「我知道了,你教我這步法,是讓我趕快逃命?」

  公羊羽面色一沉,喝道:「沒出息的小子,我教你這步法,為的是堂堂正正勝她一場,娶做媳婦。」梁文靖面皮一紅,訥訥不語。公羊羽又道:「不過,僅靠這步法還不能勝她。」梁文靖奇道:「難道還有別的武功?」

  公羊羽起身踱了數步,緩緩道:「若論淩厲,黑水武功天下少有,所以若要勝它,唯有批亢搗虛。『三三步』只是『批亢』,若要『搗虛』,非得三才掌不可。」他頓了頓道:「時辰不多,我傳你三招掌法。」

  梁文靖一聽要練拳腳,甚是悻悻。公羊羽瞧出他的心思,笑道:「你先別嫌累,那丫頭瞧著你呢,要活命的,非練這掌法不可。」梁文靖扭頭望去,只見蕭玉翎瞪著一雙美目,狠狠望著自己,心中一時百味雜陳,歎道:「公羊先生,我不想和她打,若她要打,我便使出三三步,教她打不著便是。」

  公羊羽笑道:「你想得倒好,這『三三步』只能原地打轉,她便不動手,瞧著你轉,也能累死你呢。」蕭玉翎心中大喜:「臭窮酸好主意,只是先讓姑娘知道了,活該那小子倒楣。」

  梁文靖但覺有理,深感頭痛,轉念又想:「反正再苦再累,也只得三招。」當即一口答應。

  公羊羽又好氣又好笑,暗忖自己一生自負,今日竟三番兩次求這後生學習武功,真是豈有此理,若非定要讓蕭千絕栽個筋斗,只怕早就不耐,揚長去了。當下耐著性子,將掌法打了一遍,這三招掌法第一招名為「人心惶惶」,第二招叫「天旋地轉」,第三招叫做「三才歸元。」梁文靖依樣畫葫蘆,練了數遍,方才學會。

  蕭玉翎冷眼旁觀,暗自冷笑:「這掌法稀鬆平常,別說三招,就是三十招,我瞧上一眼便也會了,這呆子竟然要打上幾遍,真是蠢笨之極。」

  卻聽公羊羽道:「這『三才掌』瞧來平常,須得與三三步合使,才見威力。若說『三三步』是一張弓,這『三才掌』就是三支箭,『三才歸元掌』最難的不是做這弓和箭,而是如何把這三支箭射出去。」他言辭深奧,梁文靖聽得糊塗起來,只聽公羊羽又道:「『三三步』雖難,但只須有些小聰明,也不難學會,『三才掌』瞧來更加容易。不過,如何用『三三步』發揮『三才掌』的威力,用這張弓射出那三支箭,卻是只可意會,不可言傳了。只因『三才歸元掌』處處不離一個『三』字,故而心法也分為三重,『無妄識』與『太虛識』太玄乎,以你的資質,今晚領悟『鏡心識』,也就不錯了。」

  梁文靖越聽越玄,只覺一頭霧水。公羊羽笑笑,又道:「這路掌法一言以蔽之,關鍵在於洞察敵手心意。若你能先行一步,看出對方的心意,你說會如何?」梁文靖不假思索,張口便道:「那就能搶先逃命了。」

  公羊羽目中透出怒意,叱道:「沒出息,你既然知道敵手心意,難道不會搶先一步,施以反擊麼?」梁文靖仿佛聽到世間最奇怪的言語,瞪視公羊羽半晌,方道:「公羊先生,反擊我是萬萬不敢的,至於猜出對手的心思,更是萬萬不能。」

  公羊羽道:「那可未必,你知道伯牙子期的故事麼。」蕭玉翎一聽故事二字,心中沒的一喜,忙側耳傾聽,卻聽梁文靖道:「這個故事我卻聽過的,話說伯牙善於鼓琴,鐘子期善於聽琴,伯牙鼓琴,心想著高山,鐘子期就說:『巍巍乎泰山。』伯牙心裡想著流水,鐘子期就說:『浩浩乎江河。』於是伯牙將鐘子期引為之音,後者死後,伯牙終身不再鼓琴。」

  他言者無心,蕭玉翎卻聽得癡了,琢磨道:「這伯牙真是個癡心漢子,若是有人對我像他對鐘子期一樣,今生今世,我也就心滿意足了。」

  正胡思亂想,卻聽公羊羽歎道:「不錯,這世上某些人天生就有洞悉人心的奇能,或能從琴聲中品出鼓琴者的心意,或能一眼從字畫中看出作者的心意。所以說,從招式中看出武學高手的心意,那也不足為怪。」

  梁文靖苦笑道:「先生所言極是,可我卻不是鐘子期。」公羊羽冷笑一聲,兩眼望天,道:「你既然不是鐘子期,為何卻對我的字畫評頭品足,大言不慚?」梁文靖呆了一呆,猛可間驚呼起來:「你……你是白先生的師父,那……那幅太白行吟圖是你畫的?」

  公羊羽冷笑道:「那是當然。」梁文靖道:「那……那用玉虎打我的也是先生了?」公羊羽道:「小懲大戒,下次再敢妄言,瞧我打爛你的嘴。」梁文靖低頭道:「那我假扮淮安王的事你也知道了?」公羊羽點頭道:「不錯。」蕭玉翎聽得莫名其妙,心道:「他說自己假扮淮安王,卻是怎麼回事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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