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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
  梁文靖訕訕道:「不是不聽話,令師兄厲害得狠,我這一去,怕是連命都丟了。」那少女道:「那也是應當的,原本我也想殺你的,但我師兄驕傲得很,我若代他動手,他必然氣惱,所以你還是乖乖跟我過去,挨他一刀。」

  梁文靖見她說到「師兄」二字,眉梢眼角喜色流露,不由得心中大苦:「原來你抓我去,就是為了討好你師兄,讓他殺了我這沒用之人。」想到這裡,心中又酸又痛,恨不得以頭搶地,大哭一場。那少女見他一臉的呆滯哀苦,不耐喝道:「呆子,還不快走。」

  梁文靖心中轉了幾個念頭,驀地長吸一口氣,咬牙道:「姑娘,你若要殺小可,小可絕無二言,但令師兄要殺小可,小可決不答應。」

  那少女奇道:「這是為何?」梁文靖囁嚅道:「這個……這個可不能給你說。」那少女怒道:「你敢不說。」伸手又想打他嘴巴。梁文靖忙道:「好好,我說。想姑娘你長得天仙下凡一般,令人喜愛,若能兩眼瞧著姑娘嬌靨,慘死在姑娘玉手之下,小可九泉之下,也覺歡喜不盡的。」但凡女子,均喜他人稱讚,那少女一聽,大覺入耳,微微一笑,道:「算你會說話,那麼我師兄殺你,為何就不成了?」

  梁文靖道:「令師兄兇惡醜怪,冷冰冰的,活像一塊大石頭,我瞧著便覺氣悶,挨他一刀不打緊,就怕我死得不甘不願,死後怨氣不消,勢必化為厲鬼,若是那樣,可就不好了。」

  那少女聽得這話,不覺偷眼四顧,但見四周黑咕隆咚,陰風逼人,頓時心尖兒發麻。一路上,她每與蕭冷同處,蕭冷本事極大,鬼神辟易,是故她也全無畏懼,但她今日惱恨蕭冷賣弄本事,當眾壓低自己,出了客棧之後,便有意躲藏,叫他遍尋不至,揚長遠走。

  事後,少女獨自一人,四處閒逛,正覺孤獨鬱悶之際,卻忽然遇上樑文靖,頓時大喜過望,便想帶他去蕭冷面前炫耀一番,挫挫他的氣焰。但她到底是女孩兒家,膽氣弱些,忽聽梁文靖說出變鬼之語,又氣又怕,叱道:「好呀,你變成厲鬼,定會來糾纏我,是不是?」

  梁文靖忙道:「糾纏姑娘萬萬不敢,但纏著令師兄卻是免不了的。」那少女冷笑道:「師父說過了,將來要將我嫁給師兄,哼,你纏著他,和纏著我又有什麼兩樣?」梁文靖一聽這話,便似當胸挨了一拳,只覺喉頭發甜,兩眼昏黑,胸中似有一把無名烈火熊熊燃燒,將五腑六髒都焚燒盡了。

  那少女見他眉眼通紅,身子搖晃不定,只當他心中害怕,笑道:「你也不用太害怕,我師兄快刀如神,保你中刀之後,絕無痛苦。」

  梁文靖瞧著她如花笑靨,不知為何,心頭湧起一股怒氣:「你只盼著你師兄殺我,我偏不教你如願。」那少女見他臉色忽明忽暗,便道:「好啦,不說廢話,乖乖跟我走,我教你少吃苦頭。」話未說完,忽見梁文靖左右一瞧,拔足邊跑,那少女不料他膽敢逃走,咦了一聲,嬌喝道:「哪裡跑?」梁文靖跑得更快,不料濃陰蔽空,月華不至,四周模糊不清,他不小心被一根枯藤絆著腳,嘩啦一聲,一頭栽進前方小溪裡。

  那少女正欲追趕,沒料到這人一頭栽進溪中,便不動彈,不覺好生奇怪,尋思道:「這狗王難道恁地孱弱,一跤跌死了?」失望之餘,有些惱怒,對準梁文靖腰上就是一腳。

  梁文靖本欲就勢詐死,沒想這一腳踢得又快又沉,頓時岔了氣息,骨嘟嘟喝了兩大口涼水,一下子跳起來。那少女不料死人重生,大驚失色,猛可想到梁文靖變鬼一說,不由顫聲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是人是鬼?」梁文靖本欲逃逸,忽見她眉間流露懼色,頓時靈機一動,瞪眼吐舌,嘎聲道:「我自然是鬼了。」說罷向前一跳。

  那少女打個哆嗦,後退兩步,鼓著兩腮,雙眼死盯著梁文靖,閃閃發亮。梁文靖瞅著她粉嫩玉頰,不覺神魂搖盪,忖道:「我若能在那上面親上一口,死也甘心了。」他自從見那少女,便已孽緣深種,此時念頭一動,竟然鬼使神差,將臉向前湊去,忽聽一聲尖叫,繼而面門劇痛,連著兩記粉拳,鼻血長流,幾乎兒便昏了過去。

  那少女本是駭極反抗,不料兩拳中的,對方並無抵禦之能,頓覺膽氣大壯,又尖叫一聲,拳打足踢,梁文靖從頭到腳挨了六七下,天幸那少女驚懼之間,一邊尖叫,一邊出手,故而全無章法,所中也非要害,梁文靖雖未因此送命,卻覺渾身如同散架一般,哇的吐出一口鮮血,情知再挨數拳,小命不保,當即轉身就跑。

  那少女初時只當梁文靖死後化為厲鬼,此時見他吐血逃遁,陡然明白過來,不覺羞怒交迸,叱道:「臭小子,你裝死嚇我?」

  梁文靖奔跑之際,眼前一花,那少女已站在前面。趕忙掉頭向左,又見少女負著雙手,冷笑而立,再向後跑,幾乎撞在少女身上,他一口氣換了四五個方向,只覺得滿眼都是少女的影子,重重疊疊,看得他頭暈眼花,又驚又怕,叫道:「活見鬼,活見鬼?」

  剛說完,臉上便挨了一記,將他摑倒在地。少女怒道:「當我是你麼?只會裝鬼嚇人。」梁文靖欲逃不能,悻悻道:「你不是鬼,怎麼滿世界都是你的影子。」那少女冷笑道:「這是我師父的『幽靈移形術』,乃是天下第一的身法。」

  梁文靖低聲道:「幽靈不就是鬼麼?」少女聽他嘀咕,喝道:「你說什麼?」梁文靖忙道:「沒什麼,我說你師父非常了不起。」少女神色稍緩,道:「這話說得不錯,我師父是天下第一的武學高手。」梁文靖急求脫身,忙道:「那姑娘你一定是天下第二了。」

  那少女沉吟道:「我大師兄、二師兄都比我厲害,我頂多算天下第四。」梁文靖奇道:「你還有一個師兄?」

  那少女含笑道:「我大師兄蕭冷是蒙哥皇帝帳下第一勇士,我二師兄伯顏是兀良合台元帥手下的大將,論武功,大師兄比二師兄厲害一點點,但大師兄練功很勤,二師兄卻很聰明,無論什麼功夫,練一兩次,就能上手。所以師父說,如果二師兄一心練武,再過十年,武功應該在大師兄之上,不過師父最喜歡的還是我。」她胸無城府,忽聽梁文靖問起自家最得意的事情,便忘了先時不快,滔滔不絕說了起來。

  她尚未說完,忽見梁文靖彎腰呻吟,不由奇道:「你怎麼了?」

  梁文靖哼道:「小可有些肚痛,大約晚間食了不潔之物,須得方便方便。」少女道:「好啊,我等著你完事。」忽見梁文靖捂腰向林中走去,忙道:「你又想逃麼?」梁文靖道:「所謂男女有別,小可怎能汙了姑娘尊目,冒犯姑娘尊鼻,我還是到樹林裡去。」說罷便欲入林。

  少女伸手將他拎了回來,丟在地上,冷笑說:「我是蒙古人,你們漢人的那些臭規矩我可不懂,若要方便,就在這裡,我在溪邊等你。」梁文靖聽得冷汗直流,方便也不是,不方便也不是。眼睜睜看著少女飄然走到小溪邊,抱手蹺腿,坐到一塊大石頭上。

  梁文靖彷徨無計,假裝要脫褲子,微蹲便跳,向樹叢裡鑽去。不料臀上一痛,便挨了一腳,撲倒在地,少女一把將他揪起來,杏眼圓瞪,道:「你又想逃?」忽從袖裡抽出一口藍汪汪的短刀,喝道:「好呀,我便砍你一條腿,看你用什麼逃。」她出身黑水門下,心狠手辣,手起刀落便要劈下,梁文靖見她舉刀,已覺死了一半,嘴裡殺豬般慘叫起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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