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MYZJ > 昆侖前傳 | 上頁 下頁 |
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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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文靖見他說得誠懇之至,無奈之下,只得將虎符貼身收藏,梁天德甚不放心,本欲代他保管,但想白樸心思縝密,既然將之交與兒子,也必有他的道理,猶豫半晌,便即罷了。 一時無話,五人各懷心事,寂然就寢。梁文靖躺在床上,不知為何,心中盡是那少女的倩影,相逢時日雖短,但那少女一顰一笑,均已深深烙在他心間,哪裡忘記得了。梁文靖想到入神,心兒撲撲亂跳,半分睡意也無,又想那少女與自己是敵非友,一心要殺掉自己,不覺一陣傷心,更是深恨起白樸來,暗忖若是沒有此人弄鬼,自己也不會做那淮安王的替身,不做替身,那少女豈會對自己狠下毒手。但轉念又想,若沒有這番喬裝改扮,自己或許也不會胡亂吃蟹,更不會邂逅這少女了。 如此患得患失,忽喜忽憂,梁文靖生平頭一遭經受暗戀女子的痛苦,一時間翻來覆去,難以成眠,不由尋思道:「古人說:『求之不得,寤寐思服,悠哉悠哉,輾轉反側』,想必就是如此滋味了,可惜,別人思念雖苦,終還能『窈窕淑女,琴瑟友之,窈窕淑女,鐘鼓樂之』,我與那女子這一別,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。」 正自黯然神傷,忽覺一股迫人氣息向口鼻間壓來,梁文靖眯眼一瞧,卻見床前黑乎乎一個人影,兩道懾人凶光正凝在他臉上,梁文靖只覺心跳陡急,一定神,看清那人輪廓,竟是嚴剛。 嚴剛的目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,一會兒似乎猶豫不決,一會兒又似兇狠懾人,梁文靖渾身僵如木石,不敢稍動,眼睛半睜半閉,一雙拳頭不由自主握了起來。 忽見嚴剛目光一熾,伸手向他胸口摸來,梁文靖身子不由抽搐起來,眼見嚴剛手到,驀地一聲驚呼,坐將起來。 嚴剛不料四更時分,梁文靖仍未入睡,驚慌之餘,一把抓在他脅下,梁文靖只覺火辣辣生痛,抬手一拳,打在嚴剛臉上,這一輪變化十分突兀,嚴剛左眼一痛,眼前金星亂迸。 梁文靖這一叫,房內諸人盡皆醒轉,梁天德從床上跳將起來,不由分說,一個擒拿手,便將嚴剛按在床頭。嚴剛竭力掙扎,怒道:「放開你爺爺。」 白樸與端木長歌搶入房內,見狀愕然,端木長歌燃起燈火,梁天德則將嚴剛死死按住,厲聲道:「你鬼鬼祟祟,在我兒床邊作甚?」 嚴剛怒道:「我瞧他被子掉了,幫他拉拉?」梁天德冷笑道:「你有這麼好心,那他叫喚什麼?」嚴剛道:「大約是被惡夢魘住了。」 梁天德心下生疑,問道:「他說的可是當真?」梁文靖撓撓頭,道:「我見他站在床前,伸手過來,卻不知到底要做什麼?」梁天德道:「你沒睡著麼,要麼怎會瞧見他伸手?」梁文靖暗忖決不能說出自己因為思慕那少女,夜不能寐,忙道:「我睡到一半,突然驚醒了,正巧看見。」 梁天德濃眉緊蹙,沉思不語。白樸道:「梁先生,怕是一場誤會。」梁天德冷笑道:「誤會還好,就怕這人是別人派來的奸細,要偷虎符。」嚴剛道:「放屁。」梁天德手上使勁,嚴剛不由得失聲慘哼。 白樸搖頭道:「梁先生,如今正是用人之際,不可冤枉好人。這樣,先將他捆綁收押,明日再審。」梁天德道:「不成,今日非得問個水落石出不可。」 白樸深知此老脾性固執,只得笑道:「好,好,便問個水落石出。」梁天德尋繩索將嚴剛捆好了,仔細審訊,嚴剛任眾人如何盤問,一口咬定是幫梁文靖拉上被子,別無他意。 梁文靖雖知嚴剛言不由衷,但他不善言辭,也不知該如何拆穿他的謊話,便覺好生無味,藉口小解,到外室尋著馬桶坐了一陣,忽見房頂縫隙處,一縷月光透至牆角,銀霜白雪也似。 梁文靖瞧得心子咚咚直跳,探頭望去,屋內人正疾言厲色,專注于審訊嚴剛,全未留心自己。當下躡手躡腳,拉開窗戶,但見窗外斜月如勾,掛在樹梢。極遠處,寒蛩低鳴,便如幽人太息,一條大街空曠無人,只有淒清月色落到牆角,映一排檁子的影。 梁文靖鑽出窗外,順著柱子下滑,滑到半路,忽聽屋瓦輕響,不由心頭劇震,失足跌下,摔得他幾乎叫出聲來。 待得爬起來,他揉著屁股,看看屋頂,月光下露出一隻黑貓的影子,不由暗暗咒駡:「你這畜生也來欺負我。」他此時但求不做那倒楣替身,更不顧脫身之後何去何從,只覺得天高地廣,前途遠大,大可任他隨意所之了。 梁文靖心中痛快,狂奔出鎮,還不放心,又望山中飛奔,直跑到一條小溪邊,料得父親追趕不上,方才停下,但覺一身輕鬆,不由向著空山幽谷,哈哈哈大笑起來。 只笑數聲,忽聽身後咭的一聲,有人笑道:「你在這裡麼?那是再好不過了。」 梁文靖驚得一口氣憋在胸口,急咳數聲,借著月光回頭望去,卻見來人眉飛眼動,玉頰生暈,正是令自己輾轉忘眠的那位少女,一時喜透眉梢,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」 那少女見他漲紅了臉,說了一串「你」字,卻無後話,又好氣又好笑,說道:「我怎麼?見了我你就不害怕嗎?還不逃嗎?」 梁文靖見了她,兩隻腳便似釘在地上,哪還挪得動分毫,口中吃吃地道:「我……我哪會怕你呢?」那少女臉一沉,嗔道:「好呀,你竟敢不怕我?」一伸手,啪的一聲,梁文靖臉上又多了一個通紅掌印。 梁文靖幾乎痛出淚來,雙眼卻死盯著那少女的手。那少女見他目光不遜,氣惱道:「你瞧我作甚?」梁文靖不善說謊,便如實道:「我瞧你這手兒白白嫩嫩的,怎麼打起人來便這麼痛。」 那少女聽他誇自己小手白嫩,已有些微歡喜,又聽他說自己打人很痛,更覺高興,笑道:「你知道痛便是好的,那你怕我不怕?」梁文靖雖有些呆氣,此時也明白過來,忙道:「怕,怕,怕得很。」那少女大感得意,又笑道:「那好,瞧你這麼聽話,我便不打你了,你來,跟我見師兄去。」 梁文靖一聽,想到那黑衣人的兇狠,不由打了個寒戰,哪裡還能動彈。那少女轉身走了兩步,不見他跟來,不覺柳眉倒豎,叱道:「你又不聽話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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