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6:天道卷 | 上頁 下頁
四十八


  風憐大感失望,噘嘴道:「這裡武功就數你最好,你說不上來,誰還說得上來?」釋天風聽了這話,大喜道:「小丫頭這話大有見地,老夫武功當然最好。」風憐眼珠一轉,問道:「釋島主,倘若你和姓雲的打,誰更厲害?」釋天風想也不想,脫口便道:「那還用說,自然老夫厲害!」風憐笑道:「好啊,這般說,師父就篤定勝啦。」釋天風奇道:「這話怎麼說?」風憐道:「在開封鐵塔,師父勝了你半招,自然比你厲害,如今你又比姓雲的厲害,這般推斷起來,豈不是師父比姓雲的更加厲害?」

  釋天風撓頭道:「這個,這個麼……」言下頗為遲疑,他輸給梁蕭是鐵板釘釘、賴之不脫的,勝過雲殊卻是信口胡吹,從沒試過。風憐不待他多想,一口氣追問道:「難道釋島主胡吹大氣,原本就不及姓雲的?」釋天風不由怒道:「放屁!」他罵得不雅,風憐卻也不以為忤,嘻嘻笑道:「既然釋島主不是吹牛,那師父就篤定勝了。」釋天風忖道:「小丫頭言之有理,梁蕭勝過老夫半招,他敗給雲殊,老夫豈非也跟著敗了,不妥,大大不妥。」一時興起,高聲叫道:「不錯,梁小子必勝無疑,姓雲的輸字當頭,絕無勝理。」

  此地除了梁雲二人,就數釋天風武功最高,見識最了得,他一出口,叫旁觀群豪無不擔起心事。釋天風說罷,當即付諸行動,出言盡挑雲殊破綻。一時之間,就好比梁蕭的武功加上了釋天風的見識,兩大高手合鬥雲殊一個,雲殊漸感吃緊,徑處下風。

  花無媸瞥了風憐一眼,心道:「有其師必有其徒,這小丫頭也恁地狡獪!」當下微微一笑,道:「釋島主稍歇,老身想與你打個賭?」釋天風好奇道:「賭什麼?」花無媸笑道:「我們猜猜場上鬥劍二人,誰會勝出!」釋天風笑道:「好啊,不過賭贏了有甚好處?」

  花無媸笑道:「若老身贏了,還請釋島主指點我這孫兒一套厲害武功。」釋天風笑道:「這個容易。但我若贏了,又當如何?」花無媸笑道:「釋島主贏了麼?老身便讓你看一遍我天機宮的《太乙分光劍譜》如何。」

  釋天風大喜過望,脫口叫道:「此話當真?」要知「太乙分光劍」為天機宮鎮宮絕技,已臻武道絕詣,當年花無媸與公羊羽用這套劍法,雙劍合璧,殺得蕭千絕大敗而逃,威震武林。釋天風嗜武如命,幾次來到天機宮,都為借劍譜一觀,可任憑他如何軟磨硬泡,花無媸只是婉拒,沒料今日竟會口齒鬆動,叫他如何不喜。

  花無媸淡然道:「當著天下英雄,老身焉能說話不算?」釋天風喜不自勝,拍手道:「好啊,老夫賭了。」花無媸笑道:「釋島主快人快語。場中二人,你我各猜一人如何!」釋天風道:「好,你賭雲殊勝麼?」

  花無媸搖頭道:「不對,我猜梁蕭勝!」眾人聞言,都是一驚:「雲殊是她愛婿,她怎地卻賭敵人獲勝?」釋天風不假思索,張口便道:「好啊,老夫便賭雲殊勝。」話一出口,又覺彆扭,撓頭道:「哎喲,不對不對,我方才還說梁蕭勝的。」

  花無媸臉一沉,正色道:「釋島主,當著天下英雄的面,咱們絕無二言。如此說定,倘若梁蕭勝了,島主便教圓兒武功;若小婿僥倖勝出,老身立馬交出《太乙分光劍譜》。」釋天風擰起眉頭,尋思道:「梁蕭若是勝了,老夫賭輸不說,還得花費功夫教那小混蛋的武藝,麻煩麻煩。倘若雲殊勝了,我便能看到劍譜,十分划算。」當下目視鬥場,忽道:「雲小子這一劍使得差了,若是刺『神闕』穴,梁小子必然不妙,嗯,好,上刺『下陵』,對,下刺『天泉』。」口吻一改先時,儼然指點起雲殊的劍法來。

  淩水月忍不住瞅了花無媸一眼,忖道:「花家妹子心思端地機巧,幾句話便迫得老頭子變了心意。只不過,拿劍譜作餌未免太過。」她當此窘境,深感無可奈何,長歎一聲,唯有壁上觀望。風憐越聽越覺不對,怒道:「釋島主,你好偏心。」釋天風詐作不聞,嘴裡自顧嘮叨。風憐一頓足,舉掌劈向釋天風,釋天風頭也不回,伸出一指,點中風憐五樞穴,風憐動彈不得,方欲罵人,又覺嗓子乾澀,一句話還未出口,眼淚早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。

  花鏡圓見狀,忽地悶聲躥上,撲向釋天風捶打。釋天風讓開兩拳,瞪眼道:「小混蛋,你怎地也來打我?」眾人都覺奇怪,花鏡圓小臉緊繃,仍是揮拳亂打,釋天風只好彈出一道勁風,將他點倒。花無媸最疼這個孫兒,見狀大急,跳上來試圖解穴,但釋天風的無相神針何等厲害,花無媸連試幾種手法,都是無效,不禁怒道:「釋天風,你幹麼傷我圓兒?」

  釋天風瞅她一眼,心道:「是了,這小娃娃故意搗亂,好叫梁蕭取勝,逼我教他功夫。哼,花無媸幫腔,那也是怕老夫勝了,瞧了她的劍譜,嘿,你祖孫倆一條心,老夫怎能上當?」嘿地一笑,並不理會,不斷出語相助雲殊。此時花無媸氣頭一過,也尋思:「如今比劍正是緊要關頭,萬不能得罪此人。但他點了圓兒穴道,也不能這般算了,日後有暇,再與這老混蛋算帳。」眼看花鏡圓流出淚來,只當他中了指勁難受,不覺心痛欲碎,緊緊抱著孫子,眼鼻一陣酸楚。

  雲殊得了釋天風言語,漸漸扳回劣勢,炎龍劍潑風一般將梁蕭壓住。梁蕭所受壓力越大,心思益發專注,長劍守得滴水不漏,雲殊縱有釋天風相助,遽然間也難將他擊破。二人劍氣縱橫,又鬥了十余合,梁蕭心念微動,忽地覺出雲殊劍法中有一絲不諧之處,雖然稍縱即逝,但卻分外明晰。梁蕭悟通「諧之道」,靈覺敏銳,不僅自身出招力求和諧圓通,而且對手出劍稍有不諧,便能知覺。

  再鬥數合,雲殊劍招中不諧之處又度閃現,抑且瞬息間閃現兩次。梁蕭恍然大悟:敢情不論多強的高手,劍使得久了,精力鬆懈,劍招中也必出現不諧之處。就好比算數之時,算式不諧,便會結果錯誤,枉費功夫,倘若劍招中有不諧之處,也勢必影響氣勢,流露敗機。

  梁蕭瞧出這點,掌中運劍,心中默察,漸漸覺出雲殊劍法中更多的不諧之處,有的清楚,有的模糊,但用心體察,均是不難把握。陡然間,梁蕭眼前呈現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奇妙境界,雲殊的劍法再也不是無跡可循。梁蕭欣喜之餘,又是唏噓,深感人力有時而窮,終不及宇宙浩大,渾然和諧。想到此處,梁蕭依循雲殊劍招,突地依「諧之道」刺出一劍,挑中雲殊劍身,錚然聲響,雲殊劍勢一亂。雲殊大吃一驚,飄身後退,梁蕭縱身趕上,兩人長劍相交,雲殊劍勢又亂,不得已,施展身法,再度後退。片時間,梁蕭連出五劍,雲殊便退了五次,轉眼間便已退到木台邊上,身後便是湖水。眾人但見情勢急轉直下,無不驚詫,以釋天風之能,也是張大了嘴巴,不知從何說起。

  雲殊退無可退,驀地劍法轉疾,重又使出快劍,欲要搶佔先機。梁蕭凝立不動,長劍繞身,忽前忽後。雲殊則如一道電光,人劍合一,只在他身周盤旋纏繞,相攻甚急。只聽錚錚之聲不絕,長劍連番交擊,雲殊長劍屢被梁蕭挑開,處處受制,氣勢大減。但受制越多,劍法不諧之處也就暴露越多,此消彼長,梁蕭出劍越發隨心所欲,雲殊縱然劍如狂風,劍招卻已破綻百出。但除了幾個頂尖高手,群雄均沒瞧出其中奧妙,只見雲殊逼近梁蕭,便即鼓噪叫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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