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昆侖6:天道卷 | 上頁 下頁
十五


  眾人見此情形,既感好笑又覺好奇,花曉霜也詫然不解,問道:「婆婆,他們沒服『肝腸寸斷散』,為何也會哭呢?』』駱明綺得意道:「乖女,按理說,這五個人對婆婆無禮,罪該萬死。只不過,他們身上有一樁奇處,叫婆婆捨不得殺他們?」胡老千一把鼻涕一把淚,叫道:「老虔婆,你捨不得殺老子……嗚嗚……莫非你七老八十,還要招女婿上門……嗚嗚嗚……」其他四寶聽他一說,俱都害怕起來,胡老一急道:「諸位兄弟,中條五寶清白一世,萬不能壞在老虔婆手裡,咱們須得咬舌自盡,以保清白。」駱明綺怒不可遏,她年紀雖大,卻是守身如玉,幾曾受過此等羞辱,只怕這五個混蛋越說越不堪,腳出連環,將五人踢得滿地亂滾,方拍手道:「乖女,你且猜猜,婆婆為何不殺這五個臭廝?」

  花曉霜蹙眉沉思片刻,靈機一動,脫口道:「莫非他們是五胞胎?」駱明綺眉開眼笑,捏了她臉蛋一把,笑道:「算你聰明,你師叔遠不及你,他就猜不出來!」常甯聞言乾笑一聲,瞧著花曉霜,眼裡大有嫉恨。卻聽駱明綺續道:「這一胎五人,能夠成活,自古少有,婆婆一眼瞧出來,就從賀陀羅手底救了他們性命,用來試毒?」花曉霜一愣,道:「試毒?」駱明綺得意道:「你瞧見了麼?他們一母同胞,相依成孕,彼此之間有著極強感應,一人受苦,其他四人必然感知。我給這一個吃了『肝腸寸斷丸』,其他四人必也隨之痛哭。」

  花曉霜搖頭道:「如此試毒,於醫道毫無裨益,莫如給他們一粒『笑忘丹』,解了痛苦才好。」「笑忘丹」也是毒藥,能令人大笑至死,但也能解「肝腸寸斷散」之毒。駱明綺聽她一說,更覺歡喜,忙道:「乖女,你將《神農典》讀完了麼?」花曉霜點頭道:「還有許多不明處,尚須婆婆指點。」駱明綺得了傳人,喜樂不盡,搓手笑道:「那麼,那狐狸精可曾被你毒死?」花曉霜連忙搖頭,駱明綺卻也不以為意,道:「你不用著急,婆婆此番出山,必然為你出氣,那臭小子若對你不好,婆婆將他一併做了。」花曉霜心頭劇跳:「那怎麼成,嗯,我須得好好勸勸婆婆,讓她害了柳姊姊,可是大大的罪孽。」

  忽聽常寧不悅道:「師叔,你怎能將寶典傳與一個女子?」駱明綺怒道:「放你娘的屁,怎麼不能,師叔我也是女子,手段也不比你師父差。哼,我不但要傳她《神農典》,還要將別的本事一併傳她,讓她壓倒先賢,成為一代醫學宗師,哼哼,氣死那些沽名釣譽的臭男人。」常寧神色微變,繼而拱手笑道:「師叔衣缽得傳,可喜可賀。」駱明綺瞥他一眼,微笑道:「你嘴兒再甜些,哄得師叔我開心,或許再傳你兩樣本事。」常寧笑道:「還望師叔成全。」駱明綺笑道:「好說好說。嗯,乖女,咱們再來說這五個混蛋,老身欲拿這些傢伙一試五行散的毒性?」花曉霜奇道:「怎麼試?」駱明綺道:「老身將蚩尤樹的根、花、枝、葉、果五種奇毒,分別給他五人服下,他五人勢必各受毒藥之苦,但一人受苦,久而久之,其他四人也能感知同等痛苦,如此一來,我用一分量的五行散,便能收到五分量的五行散之效。」她頓了一頓,續道:「不止如此五行散藥性霸烈,藥量超過五分,常人無法經受,必然送命,若我將根、枝、花、果、葉五大奇毒加至五分量,分別給他五人服下,他五人彼此感知,必然經受二十五分五行散造就的痛苦。」

  花曉霜驚道:「那豈非不活啦?」駱明綺道:「或許他們情形特別,未必就死。再說他們口出不遜,死了也是活該。」她從腰間掏出五個瓷瓶,眼裡透出熱切光芒,花曉霜心頭一悸:「婆婆鑽研藥學,已然入魔了!」正要設法阻止,忽聽胡老百叫道:「蕭大爺救命……嗚嗚……救命……」原來中條五寶早已辨出蕭千絕,故才有恃無恐,大呼小叫,但蕭千絕既不出聲,他們也不敢出言相認。誰料情勢危急,蕭千絕仍是不理不睬,胡老百哭得昏頭,忍不住出言求救。

  眾人順他目光瞧去,賀陀羅臉色微變,道:「敢情蕭兄大駕早臨,洒家竟未知覺,失敬得緊。」蕭千絕頭也不回,冷然道:「蕭某今日心情大壞,懶得與你計較,留下這五個混蛋,給我滾得遠遠去吧!」賀陀羅眼珠一轉,笑道:「揀日不如撞日,相逢不如偶遇,今時此地,咱們不妨做個了斷。」

  蕭千絕冷哼一聲,起身道:「既然你一心求死,老夫若不出手超度,豈非不仁。」賀陀羅面露詭笑,凝立不動。卻聽胡老十道:「蕭大爺,其他人都可殺了,那個小女娃娃給咱們求過情,須得饒她一命。」蕭千絕眼中一寒,怒道:「你還有臉說?五個廢物,盡給老夫丟臉……」話未說完,他眉間忽地掠過一絲詫色,身形一晃,忽地欺向駱明綺,賀陀羅橫身擋住,二人淩空一交,蕭千絕踉蹌後退,蒼白的臉上騰起一抹血紅。中條五寶齊聲驚呼:「蕭大爺。」胡老一怒視駱明綺,啐道:「老虔婆用毒偷襲,好不要臉。」

  駱明綺冷笑道:「那又如何?蕭老怪,你號稱黑水滔滔,蕩盡天下,事到臨頭,卻敵不過老身一根指頭,嘿,五行散的滋味如何?方今天下無敵者,當是我駱明綺才對。」她一舉制住當世絕頂高手,得意洋洋,縱聲大笑。蕭千絕五臟奇痛難忍,心中大為懊惱,他早先將心神系在賀陀羅身上,怎料駱明綺全不顧武林規矩,暗中下毒,若然有備,駱明綺豈有出手機會。

  賀陀羅深知這等良機千載難逢。長笑一聲,揮拳撲上。蕭千絕原本勝他一籌,但此刻分心逼毒,大打折扣,十招不到,便著賀陀羅掌風掃中,口角溢出縷縷血絲。駱明綺冷笑道:「賀陀羅,別將他打死了,他中了五行散,還能與你交手,內力當真深不可測,留給老身試毒才好。」賀陀羅笑道:「悉聽尊命。」出招略緩,立意生擒蕭千絕。

  花曉霜見此情形,只覺兩方均非好人,相助哪邊也不妥當,但若任憑駱明綺拿人試毒,卻又大違醫者良心,只恨自己武功低微,口齒笨拙,自保猶自不足,更遑論挫銳解紛了。正自焦急,忽聽有人大叫道:「曉霜,曉霜,是你嗎?」花曉霜回頭一望,只見花生背著趙咼向這方飛掠而來。霎時間,他掠上山坡,在花曉霜身前咫尺停住,臉上掛滿驚喜。

  花曉霜不禁眉眼一紅,道:「花生,你怎麼來啦?」花生喜道:「真是你嗎?俺不是做夢?」趙咼伸出小拳頭敲了花生腦袋一記,花生奇道:「小娃娃,你幹麼打俺?」趙咼哼道:「你知道我打你,那便不是做夢了。」花生愣了愣,摸頭笑道:「不是做夢,哈哈,不是做夢。曉霜,他們都說你死了,俺偏偏不信,找了你好幾天,都快急死啦,小娃娃說你或許在這裡,俺就一路尋來啦。」他手舞足蹈,端地欣喜欲狂。花曉霜心中感動,不由含淚而笑。

  花生歡喜一陣,目光投向鬥場上,見蕭千絕立在當地,東搖西晃,仿佛風中之荷,賀陀羅繞他東奔西走,覓機傷敵,奈何蕭千絕武功委實驚人,雖中劇毒,仍是少有破綻,賀陀羅急切間無法得手,足下越奔越快,雙掌如風遞出。二人四掌相交,聲音密如爆豆。蕭千絕每接一掌,足下便陷落數分,片時間,雙足已陷落近尺。賀陀羅恍然有悟,笑贊道:「好個立地生根。」原來蕭千絕抵擋不住,便以落地生根之法,將賀陀羅的掌力導入腳下,此時被賀陀羅瞧破,不由暗暗叫苦。

  花生不識蕭千絕,卻識得賀陀羅,心道:「這廝是大大的壞人。老先生頭髮都白了,還被他欺負,端地叫人生氣。」忖到這裡,也不說話,沖上去便是兩拳。

  賀陀羅正凝神蓄勢,欲效雷霆一擊,不防花生忽來架梁,只好轉身格擋。蕭千絕全憑一股意志支撐,得花生相助,心神驟分,毒力直沖上來,頓時坐倒在地。但他餘威猶在,常寧等人雖從旁凱覦,卻無人膽敢上前。

  賀陀羅與花生相鬥數次,知他虛實,拆了數招,內勁忽縮,花生受他氣機牽引,一拳搗人,賀陀羅閃身避過,扣住花生脈門。花生半身酸麻,急欲掙扎,賀陀羅忽地右手探出,一把鎖住他咽喉,目透凶光,厲聲道:「小禿驢多管閒事,信不信老子掐死你。」

  花生將大金剛神力運足,也敵不住賀陀羅的手勁,面紅耳赤,呼吸漸粗。花曉霜急道:「婆婆,請你好心救救他!」駱明綺瞅她一眼,撇嘴道:「我不救。」花曉霜一愣,道:「為什麼?」駱明綺小眼一瞪,頓足斥道:「你這女娃兒真不曉事,便是臭小子對你不好,你也不必找個和尚來抵數。」花曉霜哭笑不得,道:「婆婆你誤會了,他與我只是朋友。」駱明綺面色稍緩,道:「當真麼?」花曉霜連連點頭。駱明綺這才哼了一聲,叫道:「賀陀羅,你放了他吧。」賀陀羅對她甚是忌憚,手勁略松,將花生擱下,花生捂著脖子呼呼喘氣。賀陀羅冷笑道:「瞧毒羅刹面子,饒你一命。但死罪可免,活罪難饒,你害我兒丟了一條腿,我也要廢你一手一足。」

  花曉霜驚道:「丟了一手一足,那還怎麼生活。」駱明綺面色一沉,道:「賀陀羅,我叫你放人便放,哪來這麼多廢話?」賀陀羅雙眉陡揚,臉上騰起一股青氣,嘿笑道:「毒羅刹,我再三容讓,你就不能給些臉面麼?」駱明綺眉頭蹙起。常寧賠笑道:「師叔,常言說得好:以德報德,以直報怨。別人家的恩怨,咱們還是少管為妙。」駱明綺微一點頭,未及說話,便聽花曉霜冷冷道:「好個以直報怨,你害死我師父,算不算怨仇?若要以直報怨,我該不該向你報仇?」她跨上一步,目中透出憤怒之色。

  常寧笑容一僵,瞧得駱明綺面有異色,忙道:「小丫頭你說什麼?我哪裡害死那個臭胖子了?」花曉霜逼視常寧道:「你沒殺師父,他卻因你而死,倘若有人弄瞎你的眼睛,刺穿你的雙耳,再砍掉你的右手,你還肯活不肯活?」常寧心中咯噔一下,眼見駱明綺目有怒意,將袖狠狠一拂,斷喝道:「小丫頭,你信口雌黃,污辱長輩?師叔,你信她還是信我。」

  駱明綺打量他片刻,忽地搖頭道:「我信女娃兒。」常甯一愣,駱明綺目光炯炯,射在他臉上,緩緩道:「老身知道,你一向妒忌常青,當年你亂了他的三焦,害他終身,別人不知,師叔我還不知麼?」常寧頓時面如死灰,駱明綺瞧著他,歎了一口氣道:「我當你小時糊塗,年紀長些,或許悔悟,唉,如此看來,師叔我想錯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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