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滄海Ⅱ | 上頁 下頁
六十三


  陸漸向後急仰,桓中缺一抓落空,中指從他額上掠過,怪叫一聲,正要運勁奪回徐海,忽聽穀縝喝道:「瞧暗器。」一蓬酒水迎面潑來,原來穀縝留了心眼,只將毒酒潑了半碗,剩下半碗,以防萬一。

  桓中缺也是血肉之軀,雖憑獨門內功,雙手能夠駕馭屍毒,但雙眼要害,仍不敢叫這毒酒濺著,當下放開徐海,轉手護住面門。

  陸漸趁機後掠,將徐海遞給穀縝,忽聽桓中缺怪叫一聲,再度揮爪撲來,他既然失了徐海,便想擒住陸漸,迫穀縝換人。

  陸漸避無可避,揮手迎出,左手迎上桓中缺的右爪,右手抵上桓中缺的左掌。兩人四手一交,陸漸左手二指忽地勾住桓中缺的無名指,哢嚓一聲,將指節拉脫。

  桓中缺未及感覺痛楚,陸漸已勢如破竹,劈裡啪啦將他雙手骨節一一卸脫,繼而又卸脫雙腕,直卸到兩肘之間。桓中缺拼死後縱兩丈,才算擺脫這雙怪手,但到此時,他從指到肘,盡成了一堆碎骨,牽筋引絡,痛不可當,不由得仰天跌倒,翻滾哀嚎,臉頸上的布條隨他掙扎滾動,寸寸散落。眾人一瞧,無不駭然,只見他從額至頸佈滿細小孔洞,孔洞四周皮肉枯縮,漆黑如墨。

  姚晴咦了一聲,露出訝色。陸漸卻站在那裡,呆若木雞,他方才性命交關,無意中用上了「補天劫手」,不料只一招,便廢了桓中缺雙手。雖說桓中缺多半敗於輕敵,但這門劫術之強,委實超乎陸漸想像,以至於他一時半會兒,也不過神來。

  眾倭寇也被這奇變驚得呆了,但只一瞬,便又醒悟過來,哇哇怒叫,舞刀撲上。

  穀縝喝道:「誰敢過來。」手握一口明晃晃的匕首,抵在徐海胸前。

  一時間,徐海被擒,陳子單中毒昏迷,桓中缺雙手被廢,三名首腦均陷困境。眾倭寇一時間沒了主張,紛紛收刀瞠視。

  桓中缺忍住奇痛,勉力坐起,死盯著陸漸,厲聲道:「臭小子別得意,你中了老子的毒,去死不遠了。」

  陸漸怪道:「中什麼毒?」桓中缺森然道:「你額頭被我手指劃了一下,是不是又痛又麻?」陸漸一驚,急忙凝神默察。

  徐海見狀大喜,哈哈笑道:「谷老弟,『陰屍吸神掌』中者必死,你若放了徐某,我讓桓先生給你解藥。」

  穀縝心頭一沉,目視陸漸,眉頭大皺,姚晴也望著陸漸,眼神百變,欲言又止,沈秀見勢不妙,急道:「萬萬不可放人。」搶上一步,擋在穀縝之前,眼露凶光。

  陸漸凝神片刻,忽地搖頭道:「既不痛,也不麻。」說著扯下面具,但見中指之處,有一道淡淡的烏痕,不由心頭恍然:「好險,這面具隔住毒質,救了我一命。」一抬眼,忽見桓中缺呆呆瞧來,驀地叫道:「你,你是昨晚那小子,你沒死?」陸漸點頭道:「你打我一掌,我廢你雙手,大家扯一個直。」

  桓中缺氣恨交迸,心想陸漸既然沒死,那麼偷襲南京之事十九敗露,如此一來,更不容這幹人離開。

  轉念間,忽聽穀縝笑道:「徐兄,我不想殺你,只想問你一件事。」徐海見陸漸無恙,失望已極,聞言冷道:「若問東島內奸,徐某寧死不說。」穀縝笑道:「不問這事,只問一件私事,因為事關隱私,若被令屬下聽見,頗為不妥。」徐海皺眉道:「你又有什麼詭計?」

  「詭計不敢當。」穀縝笑道:「還請徐兄下令,讓手下退出大廳,免得你我交談,被人聽見。」

  徐海大為疑惑,但怕穀縝鋌而走險,只得道:「好,你們退到秘道中去。」

  桓中缺心道:「這條秘道只有一個出口,我守住通道,不怕他們飛上天去。」便也點點頭,由同伴扶著起身,雙眼瞪著陸漸,恨不得將他囫圇吞將下去。

  忽聽姚晴脆聲道:「桓中缺,你被蛇牙荊傷過罵?」桓中缺身子一震,回頭望來,臉上有狂怒之色,咬牙道:「不錯,都拜那賤人所賜。」姚晴莞爾道:「地母溫黛?」桓中缺道:「不是她是誰?」

  姚晴又笑一笑,說道:「她沒殺你,真是奇怪!」桓中缺忽地淒然大笑,雙目噴出火來,厲聲道:「她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,十多年不敢以臉示人,這跟殺了我又有何分別?」

  姚晴目不轉睛望著桓中缺,仿佛那一張醜臉大有耐看之處,一邊注視,一邊點頭。沈秀瞧得心生妒意:「姚師妹天仙般的人兒,瞧這醜八怪作甚。」恨不得伸出兩手,將她雙眼捂住,要麼教她轉過頭來,多瞧瞧自己,也是好的。

  桓中缺率眾退至秘道,穀縝揚聲叫道:「退後些,再退後些。」桓中缺心中疑雲大起,駐足不動。穀縝喝道:「退是不退?」又將匕首在徐海頸上抹來抹去,桓中缺縱有野心,也不敢擔上逼死徐海的名聲,無奈麾眾再退,兩百多人擠在狹窄甬道裡,接踵摩肩,叫苦不迭。

  穀縝見狀,忽地喝道:「陸漸,關門。」陸漸聞聲縱上,雙手分合,咣當一聲,關上鐵門,然後奮起神力,將鐵閂重重掛上。

  眾寇不料有此一著,擠在通道間,進退兩難,桓中缺若不受傷,尚有能為阻止,此時唯有眼睜睜瞧著鐵門緊閉,心中納悶不已,想這大廳四面巨石,谷縝關上鐵門,不是作繭自縛麼。

  沈秀也不由怒道:「姓穀的,你若要尋死,自己死去,幹麼拿我墊背?」穀縝笑而不語,徐海卻忍不住喝道:「姓穀的,你要問爺爺什麼鳥事,有屁快放。」

  穀縝從懷中取出羅盤,呵呵笑道:「徐兄且猜一猜,這是什麼?」徐海怒道:「還用猜麼,這是羅盤。」穀縝道:「羅盤有什麼用呢?」徐海見他盡問一些廢話,大為惱火,冷哼一聲,道:「既是羅盤,不是指方向,便是瞧風水了!」

  「正是正是。」谷縝笑道,「小弟正想給徐兄瞧一塊好風水,保佑你斷子絕孫呢!」

  徐海大怒道:「姓穀的,士可殺不可辱。」

  「少給自己貼金。」穀縝笑道,「你一個草寇,大字不識幾個,也配稱士?」說罷找來繩索,將徐海五花大綁,又扯一塊衣料,將他嘴巴牢牢封住。

  忽聽門外倭寇撞擊鐵門,砰砰有聲。姚晴不耐道:「臭狐狸快些,這次走哪一方?」穀縝走到一面牆壁前,摸著牆上鐵鑄獸頭笑道:「這是什麼獸?」姚晴一瞧,見那獸彎角巨眼,鐵環穿鼻而過,不由恍然道:「是牛頭。」

  穀縝道:「牛為坤,坤位在南,路在南方。」轉動羅盤,循南走去,徑直來到另一尊獸頭前,那獸頭如獅如虎,口銜鐵環,形容猙獰。

  穀縝取下火把,抓住鐵環奮力一擰,一陣刺耳聲響,那獸頭應手轉動起來,轉到四轉,忽聽石壁嘎吱作響,獸頭下一方千斤巨石徐徐向內退去,露出一個陰森森的大洞。徐海見狀,口中嗚嗚,眼裡露出驚恐神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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