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鳳歌 > 滄海Ⅱ | 上頁 下頁
五十八


  沈秀道:「那又如何?」穀縝道:「咱們三人雙手將珍珠拋起,再用手背接住,誰接的珍珠多,誰就後下,誰接的少,誰就先下。」

  姚晴恍然道:「這是抓子兒?」穀縝笑著點頭。原來鄉下小孩閑來無事,常抓石子玩耍,先將石子拋起,再用手背承接,接住石子多者為勝。只是石子方圓不定,質地粗糙,故而容易接住,這些珍珠卻是又大又圓,沾著便溜,碰著即走,較之抓石子,難了十倍不止。

  「慢來。」沈秀皺眉道,「怎麼只有三人?」穀縝道:「咱們堂堂男子,豈能讓女子先下,這個賭約只限于男子,姚大美人最後下去。」陸漸點頭道:「正當如此。」

  沈秀不料三言兩語,反顯得自己氣量狹窄,一時怒極反笑:「好,沈某先抓。」搶過珍珠,睨了陸漸一眼,心道:「這廝空手接『千鱗』,不容小覷;這姓穀的攀藤入宅,笨手笨腳,分明不會什麼武功。」

  盤算已定,沈秀吸一口氣,雙手捧珠,凝聚精神,忽將珍珠拋起。要知他練有「星羅散手」,手上功夫高強,待得珍珠落下,便潛運內勁,珍珠一沾肌膚,沈秀肌肉內陷,便生吸力,將珍珠牢牢吸住,鮮有滑落,事後一數,竟有二十六顆之多。眾人見了,無不流露驚歎之色。

  沈秀假意拾回落地珍珠,暗以巧妙手法,將五顆珍珠勾入衣袖,再將剩餘的二十五顆珍珠遞給陸漸,說道:「輪到你了。」他自忖如此一來,陸漸即便一顆不落,也算輸了。結果必是穀縝先下,陸漸次之,自己與姚晴在後,那時只需找個機會制住姚晴,然後割斷井繩,堵住井口,不管他徐海也好,谷縝、陸漸也好,若是井下別無出路,必定死絕。

  沈秀心裡打定算盤,冷眼瞧著穀縝,卻見他一無所覺,仍是笑嘻嘻地道:「陸漸,千萬不要輸了。」沈秀暗自冷笑,將袖中珍珠抖落手心。

  陸漸瞧了沈秀一眼,不知怎的,胸中便似燃起一團火,競爭之心大起,一咬牙,拋起珍珠,雙手翻轉,珍珠紛落,與之同時,沈秀趁谷、姚二人關注陸漸,偷偷將手中珍珠撒在地上,以免屆時計數,露出馬腳。

  撒過珍珠,沈秀抬眼一瞧,卻是呆了,只見陸漸雙手忽上忽下,忽左忽右,疊起幻影重重,有如一張大網,將滿天珍珠兜在上方,任其蹦跳起落,竟無一顆落地。相形之下,地上的五顆珍珠白慘慘,亮晶晶,扎眼之極。

  沈秀不料陸漸竟有如此神技,又驚又急,厲聲道:「這算什麼?踢踺子麼?」谷縝、姚晴低頭一瞧,穀縝笑道:「敢情沈兄私藏了珠子。」

  沈秀面皮一熱,強辯道:「誰私藏了,這分明是他漏掉的,哼,他不讓珍珠落下,怎麼計數?」

  姚晴瞧過地上珍珠,淡然道:「還計什麼數,即便他一顆不落,也是輸了。」沈秀假意沒有聽見,別過臉去。

  谷縝也沒料到沈秀恁地無恥,眉頭一皺,正想如何應付,陸漸卻道:「無妨。」說著雙手一挑一錯,珍珠彈跳驟止,在他右手背上如疊羅漢,壘成一座流光溢彩的珍珠尖塔。谷縝、姚晴見了,又驚又喜,齊齊喝彩。

  沈秀瞧得面如死灰。穀縝一數珍珠,不多不少,正好二十五顆,不由笑道:「陸漸一手接下二十五顆,兩隻手便能接下五十顆。地上這五顆珍珠,何足道哉?沈兄以為如何?」

  沈秀緩過神來,心道:「輸給這小子也是應該,但姓穀的斷無此能,我怎麼也算第二。」又見姚晴頗有不悅之色,害怕失了佳人芳心,索性大度道:「陸兄神乎其技,沈某輸得心服口服。」

  「好。」穀縝拾起珍珠,笑道,「那麼沈兄是想第一個下去,還是第二個下去呢?」沈秀冷哼一聲,道:「你有本事,便叫我第一個下去。」

  「如君所願。」穀縝一笑轉身,從花圃裡掏了一把黏土,和著珍珠捏成一團,沈秀吃驚道:「你做什麼?」穀縝道:「咱們約定是雙手將珍珠拋起,再用手背接住,對不對。」沈秀道:「不錯。」穀縝道:「可曾說了,不許用泥巴裹珍珠?」

  沈秀不禁瞠目結舌,眼瞧著穀縝將泥團子一分為二,左右拋起,翻過手來,輕輕接住,珍珠被泥土黏住,斷無滾動之理,三十顆珍珠,自也無一落地了。

  以姚晴之驕矜,見這情形,也是掩口而笑,不得不承認谷縝古靈精怪,別出心裁。

  沈秀面皮漲紅如血,咬了咬牙,驀地低喝一聲:「這個不算,這是作弊!」穀縝笑道:「我哪兒作弊了?你且說說。」姚晴也道:「沈師兄,願賭服輸,若不然被人小看。」

  沈秀急道:「師妹你不知道,他們是要害我呢!」姚晴道:「就算有倭寇守在秘道前,以師兄的能耐,也不足為懼。」沈秀道:「若是井下沒有秘道呢?這兩個賊子嫉恨我與師妹交往親密,屢屢跟我作對,我若下去,難保他們不會割斷井繩,封住井口,那時沈某豈不做了個冤死鬼。」

  「絕無此理。」姚晴皺眉道,「我在上面,豈容他們胡來。」沈秀歎道:「師妹武功雖高,但雙拳難敵四手……」姚晴心知此人秉性多疑,總而言之就是不肯下去,正覺煩惱,忽聽穀縝笑道:「罷了,我先下吧。」

  陸漸吃驚道:「那怎麼成,還是我先下去!」穀縝搖頭道:「我自有分寸。」陸漸知他計謀多端,既敢先下,必有幾分把握,況且也正好叫他一顯威風,壓住沈秀,想到這裡,便不再勸。

  穀縝從袖裡抽出一口匕首,笑道:「我第一,沈兄必須第二,若不然,姚大美人、陸漸,你們把他給我塞下去。」沈秀冷笑道:「你放心,若是真有秘道,沈某決不後人。」

  穀縝點點頭,銜住匕首,緣繩下降。上面三人屏息以待,過得好半晌,也無聲息,三人心中驚疑,借著月色波光,定睛細看,卻哪有穀縝的影子。

  陸漸忍不住道:「我下去瞧。」翻身便要下井,卻被姚晴扯住,說道:「不用急,先後有序。」說罷望著沈秀,冷冷道,「沈師兄,輪到你了。」

  沈秀再無退縮之理,只得硬著頭皮下入井中,但覺森森寒氣自腳底湧來,砭肌刺骨,不覺周身戰慄,心生恐懼。

  他故意放慢,徐徐滑了五丈有餘,忽覺足底一涼,浸入井水,但不知為何,始終不見秘道入口,只不過當此情景,斷不容他無功而反,只得繼續下沉,沿途用腳撥打四壁,沉到約莫齊腰深處,腳下一虛,忽地探到一個洞口。

  沈秀精神大振:「原來這秘道竟在六丈深的井下,無怪以薛耳之能,也無法聽到。」但想若能湊巧抓住徐海,不失為大功一件,便將心一橫,沉身下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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