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獨孤紅 > 雍乾飛龍傳 | 上頁 下頁
三九


  燕姑娘忽然說道:「我在京裡有個親戚,先生可願多留些日子,到時候在我親戚家過節。」

  傅天豪道:「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,剛纔的話都是說笑,最主要還是我自己在一個地方待不久,以後吧!等以後我再到京裡來,一定到姑娘那位親戚那兒打擾幾天去。」

  燕姑娘沉默了一下道:「這一別,以後再想見著先生,恐怕就難了。」

  傅天豪心往下一沉,笑道:「這可難說,世界就這麼大,十年八年不見的朋友,也會在一個偶然場合裡碰面,再說我又是經常到處走動,日後難免不會在那兒碰見姑娘。」

  燕姑娘道:「先生不必這麼說,我知道,先生不同於一般人,也知道緣份兩字,緣份來的時候,不用強求,緣份一旦到了盡頭,強求也沒用。」

  傅天豪心裡微震動了一下,道:「你我搭上了一個車隊,又結伴走了這麼遠一段路,這不能不算緣份,可是真要說起來,這種緣份實在算不了什麼,跟姑娘搭上一趟車的,不只我一個,跟我搭上一趟車的也不只姑娘一個。」

  燕姑娘道:「先生說得是──」

  她的話聲有點異樣,使得傅天豪好生歉疚,好生不安。

  她話鋒一頓,忽然打了個呵欠,道:「剛纔不覺得,怎麼剛躺下說沒兩句話就睏了。」

  傳天豪道:「姑娘太累了,早點兒睡吧!明天還要早起。」

  燕姑娘道:「先生,也請早點兒睡吧!」

  她說完這句話後,沒聽她再說話。

  傅天豪的心裡更亂了。

  他千里護送,為的她是沈在寬的女兒,也因為她是一個孝女,可是他沒想到在半路上會發生這種事。

  他對她不適合,同樣地,她也不適合他,他只有咬牙狠心了,雖然他明知道那是殘酷的。

  ▼第八章

  「下關客棧」的夜是那麼靜。

  外頭的燈光一點連一點的熄滅了,熄燈後的遠近夜色都一樣的靜。

  燕姑娘沒動靜,呼吸的聲音輕微而均勻。

  傅天豪收心定神,挺挺腰,往下挪了挪身子,也打算睡了。

  忽然,他兩眼之中閃過兩道比電還亮的奇光,他沒動,凝神在聽什麼。

  就在這時候,外頭院子裡響起一聲輕咳,緊接著一個蒼勁話音揚聲道:「這兒有位姓傅的朋友,請出來說話。」

  傅天豪挺腰坐直了,他往炕上看了一眼,屋裡雖然漆黑,可是他隱隱約約看得見,燕姑娘面向裡躺著,沒一點動靜,呼吸仍是那麼輕微,那麼均勻。

  他下了地,一步跨到炕前,突出一指在燕姑娘腰眼上點了一下,然後他轉身走向門邊。

  他開了門,往外看,今夜有點月光,憑他的目力可以看得很清楚。

  院子裡,前前後後站著十幾個人,前頭有三個老者,他認得其中一個是「紅幫」「張家口」分支舵把子三兄弟中的「霹靂火」張保,另兩個不認識,可是另兩個臉上那份悲憤神色,他看得清清楚楚。

  後頭八個漢子,他認識三個,白君武、羅玉成,還有那個小三兒。再後頭是四個黑衣壯漢抬著兩張門板,門板上各蓋著一塊白布,鼓鼓的,一時沒看出來那是什麼。

  在「張家口」紅衣人兒來得突兀,憑他的經驗他知道是警兆,可是他絕沒有想到,「居庸關」找他的會是「紅幫」這些人。

  他呆了一呆,然後放步走了出去。

  「霹靂火」閃身衝過來。

  居中那清臞老者伸手攔住了他,道:「二弟,咱兄弟不能落人話柄。」

  這,看得傅天豪又復一怔,出滴水簾,他停了步,一抱拳,道:「張二爺,別來無恙,自『張家口』甫握別,不想在『居庸關』又碰了面。」

  「霹靂火」冷哼一聲,厲聲說道:「傅天豪,你──」

  那清發者沉聲喝道:「二弟,別吵擾了別人。」

  「霹靂火」馬上壓低了話聲,一雙環目直要噴火,道:「姓傅的,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,姓張的弟兄是專程趕來找你的。」

  傅天豪看了他一眼,道:「幾位一來指名要找姓傅的,再看看張二爺的態度,聽聽張二爺的口氣,我確信幾位是從『張家口』專程趕到『居庸關』來找我的,只是我不明白兒位這麼大老遠地從『張家口』跑到『居庸關』來找我,究竟是為了什麼?」

  「霹靂火」怒笑說道:「姓傅的,你倒會反穿皮襖裝老羊啊──」

  那清臞老者突然說道:「二弟,『大漠龍』聲威遠震,我久仰,只恨一向福薄緣淺,今兒晚上見了面,該先給我跟老三介紹介紹。」

  「霹靂火」強忍怒氣,一指清臞老者道:「姓傅的,這是我大哥展熊飛。」

  傅天豪當即衝那清臞老者,一抱拳道:「展大爺,義薄雲天,我久仰。」

  「霹靂火」又一指身邊那身穿黑色長衫,陰沉沉的瘦老頭兒道:「這是我三弟孫伯達。」

  傅天豪又衝那瘦老頭兒一抱拳道:「追魂奪魄日月飛輪孫三爺,如雷貫耳,幸會。」

  孫伯達看了他一眼,陰森森地道:「當著威名遠震,黑白喪膽的『大漠龍』,姓孫的可受不了啊!」

  傅天豪淡然一笑,道:「孫三爺這是──」

  展熊飛忽然抬手往後一指,道:「抬過來。」

  那四名黑衣壯漢抬著兩塊門板走了過來。

  展熊飛伸手掀開兩塊白布,兩眼怒芒外射,逼視傅天豪道:「認識麼?」

  傅天豪一怔,旋即點頭說道:「見過了。」

  他馬上就意會到是怎麼回事了,可是他沒有馬上攤明。

  展熊飛又伸手把兩塊白布拉上,一擺子,讓四名黑衣壯漢抬著門板退後,他吸了一口氣道:「天氣熱,都有味兒了,我本來不願意把他兩個大老遠地從『張家口』帶到這兒來的,就如我做事向來不落人話柄,只好把他兩個裝車拉到這兒來,你現在明白我三弟為什麼遠從『張家口』跑到這兒來找你了吧?」

  傅天豪一雙目光凝望在他臉上,道:「展老認為人是我殺的。」

  展熊飛一點頭,鬚髮皆動,道:「不錯,你也挺爽快,這兩個都是我不成材的徒弟,瓦罐不離井口破,將軍難免陣上亡,已踏上這條江湖路,就得路死路埋,溝死溝埋,敗在人手裡,那只怪他兩個學藝不精,可是我這個做師父的不能不來問問你為什麼代我伸手管教我的徒弟──」

  傅天豪道:「展老的話是情是理,展老做的也是情是理,悲憤之餘猶不失一點江湖禮數,很令人敬佩,只是,展老是聽誰說兩位令高足是我殺的。」

  「霹靂火」怒喝說道:「不是你是誰──」

  展熊飛不失為一方舵把子,一抬手,攔住了「霹靂火」話頭,緩緩說道:「據我所知,他兩個是找你,一去就沒回來,我派人去找他兩個,結果在半路上替他兩個收了屍。」

  傅天豪道:「那麼,展老又是聽誰說兩位令高足是找我去了。」

  羅玉成上前一步高聲說道:「我說的,是他們的姐姐對我說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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