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灑黃沙紅(92)_獨孤紅

九二

　　一瓢搖頭說道：「檀樾，老衲絕不還手，願引頸就戮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好心智，我若殺了你，這崆峒百里內的生靈怎麼辦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檀樾，這個老衲想過了，為崆峒周遭百里內的生靈，老衲這筆債想分期償還，老衲只要身子不動那地火絕噴射不出來，所以老衲想先請檀樾取下老衲兩腿一手……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為什麼兩腿一手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檀樾，留隻手老衲可以服藥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你身邊有個徒弟侍候。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也是，那麼就請檀樾一併取去吧！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剩下的未完之債呢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請檀樾寬限半年，半年期到，麻煩檀樾再跑一趟崆峒，屆時老衲自會在此恭候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好主意，你不會跑麼？」

　　一瓢苦笑說道：「檀樾，兩手雙腿已去之人，憑什麼跑，然能跑，那雙腿雙手，也該能抵過老衲所欠的債了。」

　　金大龍一笑說道：「說得是，一瓢，你坐穩了。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殺人償命，欠債還錢，老衲恭候檀樾出手。」

　　金大龍目中忽現仇火，神色變得怕人，緩緩抬起右掌。

　　再看一瓢，他默默靜坐，一動未動。

　　金大龍手抬至胸，一翻腕，飛砍而出。

　　「噗」地一聲，一瓢既無傷，只是滿頭披散的白髮，齊額斷了一撮，倏然垂下。

　　再差毫分一瓢就會腦漿迸裂，力道捏拿之準，無怪乎「落拓青衫七絕神魔」當世稱最。

　　一瓢訝然說道：「檀樾這是什麼意思？」

　　金大龍冷然說道：「一念悟，後福無窮，一行善，感天動地，慕容奇非冷血之人，權你以髮代首，從此血債一筆勾銷！」

　　一瓢身形倏顫，啞聲說道：「檀樾……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我已經這麼做了。」

　　一瓢倏然默然，但旋即清越佛號縈繞石洞：「阿彌陀佛，善哉，善哉，看來當今世上，唯有『七絕神魔』才配稱仁俠，檀樾，老衲願以檀樾之言回贈，一行善，感天動地，檀樾今後無災無厄了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我何災厄之有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檀樾，世俗中人肉眼凡胎，焉知冥冥之中安排？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這麼說，你知道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老衲知道，但不能說破。」

　　金大龍啞笑道：「那與不知道有什麼分別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老衲不願也不敢多說，但請檀樾自己往日後看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我自會看的，大和尚，你明知道我不會殺你。」

　　「不！」一瓢道：「老衲懊悔，但並非懊悔滅除檀樾，而是懊悔參與圍攻，在老衲心中，仍認為檀樾是個該誅之魔，及至賈檀樾無意中奔來此處，為老衲概述一切，老衲心知檀樾必隨後跟來，立意試上一試……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試什麼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試試看檀樾究竟是不是該誅之魔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如何分辨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老衲捨身救眾生靈，倘檀樾不以眾生靈為重，堅欲殺老衲以快仇怨，則檀樾確是個該誅之魔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如何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老衲不願欺瞞檀樾，倘如是，檀樾就會跟賈檀樾並頭躺在此處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這麼說，我很幸運。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老衲不敢這麼說，但至少是檀樾救了自己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那又如何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老衲敢擔保檀樾無災無厄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你有超凡神力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老衲仍是那句話，請檀樾自己往日後看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我會看的，大和尚，至少如今你該對你當年心中的想法感到懊悔與歉疚。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所以老衲願保檀樾今後無災無厄。」

　　「大和尚！」金大龍道：「那得到日後才能應驗。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日後檀樾心中震驚悲痛之餘，會很知足的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何事值得我震驚悲痛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請檀樾日後自己看。」

　　金大龍笑道：「大和尚，你似乎能知過去未來。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何謂過去，何謂未來，老衲不敢作如是語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目前可願幫我一個忙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檀樾請說說看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告訴我當日行兇之人都是誰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檀樾莫非要逐個找上門去？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他們並不是人人像你。」

　　「檀樾！」一瓢微一搖頭，道：「老衲奉勸你一句，得放手時便放手，能饒人處且饒人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為什麼？當初誰饒過我來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一喙一飲，俱皆前定，以檀樾當年過露之鋒芒，大劫不死，已屬天心寬厚，檀樾何仍不知足？再說，當年參與行兇的人，也都是一些蔽於心魔，惑於人言的可憐蟲，檀樾何必與他們計較？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照大和尚這麼說，那就算罷了。」

　　一瓢微一搖頭，道：「檀樾，冤有頭，債有主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冤之頭何在，債之主又何在？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那當年傳遍武林帖的人，也就是令武林群魔朝金頂之人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我懷疑是他，但我不知他是誰！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檀樾，他是他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在跟我說偈……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差不多，檀樾，也可以說他是你。」

　　金大龍呆了一呆，搖頭說道：「大和尚……」

　　一瓢突然說道：「檀樾，司空老檀樾尚……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大和尚，司空神醫已經去世多年了。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怎麼去世的？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被歐陽畏以陰柔掌力震傷了內腑。」

　　一瓢道：「檀樾，老衲當時曾暗中送了他一顆靈藥。」

　　金大龍道：「他沒有服用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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