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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三


  九夫人道:「不要再多說了,只說一句,你讓不讓我留在這兒?」

  費獨行不禁暗暗作難,暗暗叫苦,往壞處想,秀姑已經變了,變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,她很可能會三不管地說個「不」字,那他就別想進和珅的門了。往好處想,秀姑還念舊,那麼她剛才說的很清楚,她毫不留情,毫不畏懼地揭了和珅的底,明明白白地指出這兒不是塊好地兒,那麼她也可能不讓他待在這兒,「為虎作倀」,「助紂為虐」,會想辦法阻攔他進這個門兒?

  他怎麼辦,衡量一下輕重利害,他只有咬牙橫心點了頭:「好吧,秀姑,我答應你。」

  九夫人笑了,笑聲好嬌好媚:「早這樣就沒那麼多事兒了麼,沒想到你把和珅府的這份差事看得這麼重。好吧!你既然順了我的心,稱了我的意,我也會好好提拔提拔你,鬆開我呀,還等什麼?」

  費獨行只好鬆了手。

  九夫人那帶著顫抖的如綿嬌軀又偎了過來,這回她不但嬌軀帶著顫抖,連心跳喘息都加快了。小屋子裡靜得很,可以聽得清清楚楚。

  費獨行心如刀割。

  ***

  第二天一早,九夫人帶著她的人走了。本來九夫人是要在這兒住兩天的,聽說九夫人人不舒服。費獨行沒有去送行,他一個人躺在他那小屋裡,臉發白,眼都見了血絲。

  枕畔香香的,他聞不見。

  枕畔也有一兩根長頭髮,他也看不見。

  車馬聲遠去了。

  一陣輕快的步履聲近了。這是女人的步履聲。這座大宅院裡已不可能再有別的女人了。

  是慧香,費獨行跟沒聽見似的,他連動都沒有動。

  門上響起了兩聲剝啄:「費爺,是我,慧香。」

  費獨行連眼珠子都沒轉一下,道:「門沒掛。」

  門開了,慧香擰著身子,甩著辮子走了進來,忽地,她一怔,美目瞪得老圓:「喲!費爺,您怎麼了?」

  她快步走過來伸手摸了摸費獨行的額頭,嬌靨上跟著泛起了詫異色:「您沒發熱嘛,我還當您的傷……」

  費獨行道:「沒什麼,慧香,昨兒晚上沒睡好。」

  慧香輕吁了一口氣,道:「嚇了我一跳,您也不早說……」目光一凝道:「昨兒晚上沒睡好?怎麼了?」

  費獨行笑了笑,笑得有點勉強,道:「我也不知道,許是昨兒晚上吃多了,越急越睡不著,越睡不著越急,結果瞪著眼到天亮。」

  慧香看了他一眼道:「是吃多了麼?」

  費獨行道:「許是,肚子直發脹,要不好好兒怎麼會睡不著?」

  慧香道:「您是個會武的人,熬一夜就這樣麼?」

  費獨行道:「熬一夜不至於這樣,要熬一夜就這樣我豈不成了麵兒捏的了。一夜跑了多少趟茅房,你說會不會這樣?」

  慧香「噗嗤」一聲,笑了。

  「那是肚子吃壞了,您也是,幹嘛玩兒命吃呀,現在怎麼樣了,待會兒我給您熬點兒稀飯,喝兩頓稀飯難好。」

  費獨行由衷地道:「謝謝你了,慧香,你真好。」

  慧香道:「您別這麼說了,侍候您是應該的,只您別生我的氣我就知足了。」

  費獨行微愕說道:「我生你的氣?我為什麼生你的氣?」

  慧香道:「昨兒個的事兒……」

  費獨行道:「哎呀!我還當是什麼呢,沒的事兒,你也是為我好,我要是生你的氣,豈不是太不通情理了麼?」

  慧香眨動了一下美目道:「您真沒生我的氣?」

  費獨行道:「騙你幹什麼,有就是有,沒有就是沒有,難道還讓我賭咒兒不成?」

  慧香笑了,笑得好美,好甜:「費爺,您真好。」

  費獨行忍不住也笑了:「六月裡的債,還得可真快,剛誇你一句,你就誇起我來了。」

  慧香道:「我說的可是心裡頭的話。」

  費獨行吸了一口氣,往上躺了躺道:「是麼,但願你永遠說我好。」

  慧香眨眨眼道:「那可不一定。您現在好,所以我說您好,等到將來有一天您變壞了,我可就不會說您好了。」

  費獨行笑了,他沒說話。

  慧香目光忽地一凝道:「對了,費爺,她走了,您知道不?」

  費獨行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異樣神色,道:「誰,誰走了?」

  「九夫人哪。」慧香說。

  費獨行道:「我知道,一早我就聽見吵了。」

  慧香道:「您怎麼不去送送?您不怕她挑眼兒?」

  「送送?」費獨行道:「我敢麼?我不怕她挑眼兒,我可怕你挑眼兒。」

  慧香嬌靨一紅,道:「喲!您幹嗎這麼得理不饒人哪?」

  慧香在他這小屋子聊了一會兒之後走了,給他熬稀飯去了。

  望著慧香臨走時那天真活潑的姿態,他想起了秀姑,以前的秀姑跟現在的慧香一樣,是那麼天真,那麼純潔。

  可是曾幾何時,秀姑變了,變得令人驚訝、令人害怕、令人難以置信。秀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?是因為受了刺激、是受了環境的影響,還是她自甘墮落?

  不管是哪一樣,都在讓費獨行難受,都讓費獨行痛心。

  ***

  晌午不到,慧香又來了,進門便道:「費爺,杜爺來了。」

  杜毅來了,多少日子沒見他的人影兒,怎麼今天突然冒出來了。跟慧香前腳後腳,杜毅進來了,帶著一臉的笑:「費兄,聽說你吃壞了,好點兒了沒有?」

  費獨行的目光從慧香臉上掠過,道:「你還聽說了什麼?」

  「多著呢。」杜毅笑著道:「慧香說費兄人很好,很老實……」

  「老實。」費獨行道:「我睡著了老實。」

  一句話聽得慧香也笑了。

  兩個人落了座,費獨行道:「幾天不見人影,今兒個是什麼風?」

  杜毅笑笑說道:「兄弟是來給費兄道喜來的,也是專程來接費兄到府裡去的。」

  費獨行聽得一怔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兒?」

  杜毅瞅著他,笑道:「你救了九夫人,有這回事兒吧?」

  費獨行心裡一跳,馬上就明白了幾分,道:「我是趕巧了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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