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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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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一聲叱喝跟這後一聲冰冷陰笑聲音都不大,那是由於發聲處在「雪峰山」半腰,離地太高。 可是這兩聲聽進李存孝耳朵裡卻相當清晰。 他沒再多想,騰身拔起,直往「雪峰山」半腰處撲去。 李存孝身法何等高絕,電光石火般,只幾個起落便已到了「雪峰山」半腰。 他腳下剛踏實,耳邊又傳來一個冰冷的話聲,這話聲比那聲叱喝跟那聲陰笑近多了:「你如今還有什麼能耐?還有什麼神通?威風何在?煞氣何存?只有看我的了。」 話聲好熟,近在眼前,就在身前那片密林中。 李存孝閃身撲了進去,剛進密林丈餘便看見了——這片樹林緊挨著一塊峭壁,峭壁下有個洞穴,洞前盤坐著一個人,一襲黑衣,蒼白臉,身邊地上還放著一頂大帽,赫然竟是那武林四塊玉之一的楚玉軒。 楚玉軒身前站著個身材高大的白衣老者,不用看前面,單看那背影,李存孝一眼便認出他是當日在「蠻溝」小鎮被自己驚走的「白骨門」總護法申屠豹。 此刻,楚玉軒神色黯淡,閉著眼,申屠豹揚掌欲劈,眼看就要把這當世四塊玉中的一塊斃在掌下。李存孝及時一句:「申屠豹,你沒完沒了麼?」 隨話一指點了過去,襲的是申屠豹的後心要害,「命門」重穴。 李存孝無意傷他,只在攻他所必救,使他先救自己,無暇傷人。 他不知道是因為話聲熟,還是因為指力勁,申屠豹高大身軀為之一抖,慌忙橫移,硬生生挪離三尺。 挪離三尺,又竄出數步,然後霍然一個大旋身轉了過來,一怔,臉色倏變,驚怒喝道:「又是你……」 李存孝淡然說道:「你我有緣。」 申屠豹一挫牙道:「你簡直是陰魂不散。」 閃身欺過,當胸一掌劈了過來。 只聽楚玉軒說道:「留神,這是他那歹毒的『屍毒摧心白骨掌』。」 李存孝道:「我省得,我也瞻仰過。」 說話間,申屠豹一掌拍近,眼看就要沾衣。 李存孝往後滑步,身軀一閃,申屠豹一掌落空,李存孝右掌揚起,如飛落下。 只聽申屠豹大叫一聲,身軀忽然騰起,破林而去。 楚玉軒輕輕一歎道:「閣下的身手為我生平所僅見,申屠豹那仗以為惡多年、傷人無算的『屍毒摧心白骨掌』就此算完了。」 李存孝道:「對付惡獸,就要先拔去它的爪牙,是不?」 楚玉軒目光一凝,道:「閣下在『蠻溝』小鎮救我於先,又在這『雪峰山,半腰二度伸出援手,我都記下了。」 李存孝道:「在蠻溝小鎮我頭一次伸手,是因為不知道你是誰,這雪峰半腰的第二次伸手,是我經過此處無意中碰上的楚玉軒微微一怔道:「閣下頭一次救我,是因為不知道我是誰,聽閣下的口氣,似乎是知道我是誰就不救我了。」 李存孝微一點頭道:「我要是先知道你是誰,我的確不會救你。不但不會救你,我還要殺你。可是等我救了你,知道了你是誰之後,我卻又認為我該救你。」 楚玉軒訝然說道:「閣下把我弄糊塗了。」 李存孝道:「我說一句話你也就明白了,『寒星門』溫飛卿溫二姑娘是我紅粉知己……」 楚玉軒臉色大變,兩眼暴睜,驚聲說道:「原來你是……」 刹那間他轉趨平靜,平靜得跟個沒事人兒一般,淡然一笑道:「原來你是溫飛卿的鬚眉知己,『白骨三煞』已死,我報償的時候也到了,反正我已經不久于人世,閣下請下手吧。」 兩眼一閉,不再言語。 李存孝道:「你沒聽我剛才所說麼,我認為我應該救你!」 楚玉軒睜開兩眼道:「閣下認為應該救我的理由,不是認為應該親手殺了我麼?」 李存孝道:「我要打算親手殺你,你絕離不開那『蠻溝,小鎮,你信不信?」 楚玉軒怔了一怔道:「這麼說你不打算殺我?」 李存孝道:「我不但不打算殺你,我還要勸阻溫二姑娘。」 楚玉軒訝然說道:「這是為什麼,我毀了溫二姑娘,我奪了你的紅粉知己,你卻不……這……這是為了什麼?」 李存孝道:「很簡單,因為我知道那不是出自你的本意,你也是為藥物所害,算起來你也是被害人。」 楚玉軒搖搖頭,說道:「你錯了,我並沒有被藥物所害,甚至沒沾一點媚藥。是我見岑東陽要加害溫二姑娘,現身趕走岑東陽之後,未暇多思,沒有細看,當即解開了溫二姑娘的被制穴道,使得藥力發作,陷溫二姑娘于瘋狂狀態之中,也使得我自己無法脫身,遂鑄成了大錯。」 李存孝道:「即使如此,那也不能怪你。」 楚玉軒目光凝注,蒼白的臉上神色陰晴不定,好一會兒才道:「你真不怪我?」 李存孝道:「做人的起碼條件,就是要明善惡,辨是非,是不?」 楚玉軒身軀一陣顫抖道:「閣下讓我敬佩,我也知道那怪不得我,無如我不殺伯仁,伯仁卻由我而死,我仍引以為咎,在道義上我也不能不有所報償。如今閣下既不怪我,就留我個全屍,請便吧」 李存孝道:你認為非死不足以言報償,是麼?」 楚玉軒歎道:「事實那此,別的我還能作出什麼報償?」 李存孝道:「你死了,溫二姑娘又怎麼樣,能還她清白之身麼?」 楚玉軒呆了一呆道:「事實上我只能這麼做……」 李存孝道:「那不見得。」 楚玉軒道:「那不見得?閣下認為我該怎麼做,閣下認為我還有哪條路可走?」 李存孝緩緩說道:「你死了,無法還溫二姑娘清白女兒身,擺在她面前的,勢必也是死路一條。這原是個悲劇。可是現在有避免悲慘的可能,為什麼不讓它以喜劇收場?」 楚玉軒睜大了兩眼道:「我不懂閣下的意思。」 李存孝目光一凝,望著楚玉軒,正色說道:「你不是仍引以為咎麼?找溫姑娘請罪去,向她求婚。」 楚玉軒一怔道:「閣下這是開玩笑?」 李存孝道:「你看我像開玩笑麼。」 楚玉軒倏然強笑,道:「這……閣下,你這是……我毀了溫二姑娘一生,到頭來你卻叫我向溫二姑娘求婚去,這簡直是什麼……」 李存孝道:「這簡直是什麼,你要知道,只有這樣才不算是毀了溫二姑娘一輩子。只有這樣你才不至於讓溫二姑娘落得一生悲慘。」 楚玉軒搖頭說道:「不行,閣下,這樣我占的便宜太大了。」 李存孝道:「什麼叫佔便宜,論事,這可不能全怪你……」 楚玉軒道:「可是畢竟是我……」 李存孝雙目之中倏現神光,道:「你要明白,你要是不聽我的,溫二姑娘只有一死;若是溫二姑娘死了,你的愧疚豈不更深……」 楚玉軒道:「我會先溫二姑娘而死,我已經求得解脫了。」 李存孝道:「你認為一死便能求得解脫麼?你要知道,死並不是解脫,而是逃避;即使你逃到了地下,那樣你就能安心了麼?」 楚玉軒還待再說。 李存孝雙眉一揚,震聲說道:「昂藏七身軀,鬚眉大丈夫,自己做的事不敢面對現實,只求逃避,動輒言死,你還算得什麼大丈夫,你還配稱當世四塊玉麼?」 楚玉軒身軀一陣顫抖,苦笑說道:「閣下教訓得好,溫姑娘當世四大絕色之一……」 李存孝道:「你也是當世四塊玉之一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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