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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一


  她握上了李存孝的右腕脈,溫飛卿握上了左腕脈,兩個人閉目運功,幫李存孝療起了傷。

  盞茶工夫之後,兩個人同時睜眼鬆手,冷凝香倒沒怎麼,溫飛卿卻顯得有點疲累。

  冷凝香道:「姐姐歇歇吧。」

  溫飛卿輕輕籲了一口氣,搖頭說道:「不要緊,妹妹解開他的穴道吧。」

  冷凝香道:「現在就讓他醒麼?」

  溫飛卿道:「時候不早了,我該走了,臨走之前我想跟他說幾句話。」

  冷凝香沒說話,垂手在李存孝胸前飛快點了幾指。

  李存孝睜開了眼,入目溫飛卿坐在身邊,不禁為之一怔。

  溫飛卿當即柔聲說道:「覺得好些麼?」

  李存孝道:「謝謝姑娘,不礙事,我傷得並不怎麼重……」仰身就要坐起,忽地眉鋒一皺。

  冷凝香忙伸手扶住了他,說道:「怎麼,傷處還疼麼?」

  李存孝半支撐,半由冷凝香扶著坐了起來道:「一點點,不要緊。」

  望著溫飛卿道:「姑娘怎麼來了。」

  溫飛卿含笑道:「我不放心,來看看。」

  李存孝四下看了看道:「這是什麼地方?」

  溫飛卿道:「仙霞嶺支脈一處半山的『山神廟』裡。」

  李存孝轉身望冷凝香道:「累了姑娘了。」

  冷凝香含嗅地看了他一眼道:「又不是我一個人帶你來的。」

  溫飛卿笑道:「別客氣,又不是別人,只要你早點兒好,香妹就是再累一點兒,也是心甘情願的。」

  冷凝香紅了嬌靨,垂下了一雙美目。

  李存孝也有點窘,他有意轉移話題,四下望瞭望,問道:「令狐姑娘呢?」

  溫飛卿道:「跟小翠出去走走了。怎麼,瞧不見一個就著急了?」

  李存孝臉上一熱,旋即臉上浮現一絲異樣的表情,強笑道:「姑娘開玩笑……」

  溫飛卿斂去了笑容,道:「那麼現在說正經的,我在這兒待不了多久,待會兒就得走,臨走前我問問你,現在你有一個瑤璣、一個凝香,今後你打算怎麼辦?」

  李存孝好窘,但刹時間他又恢復了平靜,沉默了一下道:「姑娘既然有此一問,我不得不說,對令狐姑娘,恐怕我跟她雙方都錯了。」

  溫飛卿微愕說道:「這話什麼意思?」

  李存孝道:「姑娘看見我給姬婆婆的那張『藏寶圖』了。」

  溫飛卿道:「看見了,我正要告訴你,你千不該,萬不該,不該把那張『藏寶圖』給了姬婆婆。聽我爹娘說,那批藏寶圖之中有一冊秘笈,秘笈上所載的武學奇奧博大,就是『大雷音』跟『天外神魔』絕學也難以匹敵。」

  李存孝強笑搖頭,說道:「姑娘,這已經無關緊要了,事實上當時我只有拿那張『藏寶圖』換出令狐姑娘來……」

  冷凝香道:「你說那張『藏寶圖』怎麼了?」

  李存孝道:「那張『藏寶圖』左下角畫有一個老婦人,右手生有六指。我曾揣測那是李老人家意指當年毀『聽濤山莊』殘凶,可是我發現姬婆婆右手就生有六個指頭。」

  冷凝香一怔,道:「姬婆婆右手生有六個指頭?」

  李存孝點了點頭道:「是的。」

  冷凝香震驚地道:「這……這是從何說起……」

  溫飛卿臉色凝重地道:「妹妹先別震驚,弄清楚了再說……」望著李存孝道:「你什麼時候看見的?」

  李存孝道:「就在姬婆婆左手接圖,右手擊我的時候。」

  溫飛卿道:「你在挺掌封架,掌力欲吐未吐的時候,突然一怔神,就是為這麼?」

  李存孝道:「是的,姑娘。」

  溫飛卿一雙美目凝注著他,說道:「那麼你打算怎麼辦?」

  李存孝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:「姑娘該知道,如果姬婆婆真是當年夜襲『聽濤山莊』的殘凶,令狐姑娘這一番情意,我只有溫飛卿道:「且慢說絕情話,你目前還不能肯定,藏寶圖下角畫的那六指老婦人,就是意指當年夜襲『聽濤山莊』的殘凶,是不是?」

  李存孝道:「不錯。」

  溫飛卿道:「當世之中,生有六指的老婦人,也並不一定只有姬婆婆一個,是不是?」

  李存孝道:「是的。」

  溫飛卿道:「那麼你現在就不該說絕情話。要知道瑤璣為你而離家,這麼一個專情癡心的女兒家,你不該傷她的心。」

  李存孝道:「姑娘說的極是,我又何忍傷令狐姑娘的心?只是姑娘該知道,至少目前我不能讓雙方再深陷下去。」

  溫飛卿緩緩說道:「上一代或許有恩恩怨怨,可是下一代無辜,是不是?」

  李存孝道:「姑娘,我可以不計較,可是令狐姑娘她肯麼?」

  溫飛卿沒說話,眉鋒漸漸皺起,臉色也越來越凝重,突然,她歎了口氣道:「眼看多磨好事已成,誰知道又生出這麼一個……豈非造物弄人!」

  冷凝香倏地低下頭去,香肩直聳動。

  溫飛卿伸手撫在她香肩,道:「妹妹,別難受了,難受與事無補。唉,我跟瑤璣的命都夠苦的,看起來瑤璣更甚於我……」

  冷凝香猛抬首,嬌靨上淚漬縱橫,道:「姐姐,目前還不能斷定,是不是?」

  溫飛卿緩緩說道:「話是不錯,可是他說的也對,目前是不宜再深陷下去,要不然將來的痛苦與打擊,勢將千百偌於如今。」

  冷凝香道:「姐姐,這不公平,不公平……」

  溫飛卿道:「是的,妹妹,這是不公平;可是世上十全十美的公平事少得可憐,就拿我來說吧,我的遭遇何嘗公平?」

  冷凝香很激動,搖頭說道:「不,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,一定要查個明白,要不然瑤璣姐姐太可憐了。」

  溫飛卿臉色有點白,但沒有表情,道:「妹妹,古往今來,世上盡多可憐人,無他,造物弄人而已。」

  冷凝香嘶聲叫道:「蒼天他好殘酷……」溫飛卿道:「不能全怪蒼天,妹妹,這也半由人為。收收淚,妹妹,目前就是哭斷了肝腸也沒用。不是姬婆婆,不必哭,是姬婆婆,縱然哭得淚盡出血,那也於事無補。現在最重要的是這件事先別讓瑤璣知道……」冷凝香很聽話,而且她也怕讓令狐瑤璣知道,低下頭去舉袖拭淚。突然,她停了手,抬了頭,一雙美目睜得老大:「姐姐,瑤璣姐姐是否知道姬婆婆右手生有六個指頭?」

  溫飛卿道:「瞧你這句話問得多傻,她是姬婆婆一手帶大的,怎會不知道自己奶奶右手生有六個指頭?」

  冷凝香顫聲說道:「姐姐,我剛才已經把那張『藏寶圖』上畫有六個指頭老婦人,可能意指當年夜襲『聽濤山莊』殘凶的事,告訴了瑤璣姐了。」

  溫飛卿身軀猛地一震,道:「瑤璣走了。」

  冷凝香嬌軀平射飛起,電一般地向「山神廟」外撲去。

  溫飛卿坐著沒動,臉色好蒼白。

  李存孝也默默地坐在那兒,臉上沒有一點表情。

  突然,溫飛卿神情一震,騰身撲了出去。

  李存孝也明白了,他也急忙跟著撲了出去。

  「山神廟」外,夜色寂靜,月色淒清,在那寂靜的夜色裡,淒清的月色下,只站著一個人,衣袂飄飄,雲鬢亂舞,顯得淒涼,帶著悵然,那是溫飛卿。

  李存孝站在「山神廟」門口,忍著傷處的痛疼,沒說一句話。

  溫飛卿緩緩轉過了身,木木然走了過來:「我早該想到了:她引咎自責,一定會把瑤璣找回來的,那怕是天涯海角……」李存孝沒說話。

  溫飛卿道:「現在覺得怎麼樣?」

  李存孝木然說道:「謝謝姑娘,還好。」

  溫飛卿道:「我也該走了,你要保重。」

  李存孝道:「謝謝姑娘,姑娘也請保重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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