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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二


  「姑娘又為什麼非問不可?」

  「郭爺,我是他老人家的義女。」

  「姑娘,事實上韓老鏢頭並沒有怎麼樣。」

  「乍看是如此,可是我看得出,我清晰感覺得到,他老人家神不守舍,愁聚眉峰,心事重重。」

  郭懷沉默了一下:「我曾經向姑娘做過保證,我不侵害威遠,不侵害韓老鏢頭……」

  姑娘道:「事實上郭爺走了以後,他老人家安好無恙,郭爺你是沒有違背許諾,我本不該再多問,可是……」

  郭懷道:「姑娘……」

  姑娘道:「郭爺,我身為人義女,總不能任由他老人家在郭爺走了之後,像變了人而不聞不問,區區寸心,郭爺應該能夠體諒!」

  郭懷沉默了一下:「姑娘既然這麼說,我也只有這麼說,就算是能讓姑娘知道,願意讓姑娘知道,那也只有出自韓老鏢頭之口。」

  姑娘道:「他老人家要是肯說的話,我也就不會跑來見郭爺了。」

  郭懷道:「那麼我也只有請姑娘原諒了。」

  姑娘微微低下了頭,旋又抬起了螓首:「郭爺既然堅不見告,我也不能相強,不過還請郭爺不要忘了,胡鳳樓是他老人家的義女。」

  郭懷道:「我知道,也不會忘,姑娘是應該沒有機會跟郭懷為敵的,因為那也是郭懷極不願意的事。」

  姑娘神情微震,目光隨凝:「郭爺,『應該』兩個字怎麼說?」

  郭懷雙眉微揚,毅然道:「我只能告訴姑娘,那全在韓老鏢頭。」

  姑娘的神情再次震動:「他老人家不會願意跟郭爺為敵,我更不願意見他老人家跟郭爺為敵,如果失去了郭爺這個朋友,那將是胡鳳樓今生今世的最大恨事。」

  郭懷心頭為之一震,道:「但願如姑娘所言,同樣的,如果跟姑娘為敵,這一趟京師行,我寧願沒有來。」

  姑娘美目中倏現異采:「這麼說,郭懷跟胡鳳樓的心意相同,都很珍惜彼此這個朋友。」

  郭懷道:「姑娘,事實如此,郭懷一介布衣,能蒙姑娘把我當作朋友,我自當珍惜。」

  姑娘目光再凝:「這話叫麼意思,郭爺你一介布衣,那麼郭爺你又把胡鳳樓當作了什麼人,權貴豪門,官家女兒?」

  郭懷欲言又止,很輕微的笑了笑,沒說話。

  姑娘黛眉微揚,道:「郭爺想說什麼,為什麼不說?」

  郭懷淡然道:「沒什麼,總之,蒙姑娘把我當作朋友,我很感激。」

  姑娘道:「郭爺,你不該是這種人!」

  郭懷道:「姑娘認為,郭懷該是哪種人?」

  姑娘道:「我認為郭爺是位頂天立地的奇男子,不該有什麼畏懼。」

  郭懷道:「姑娘,郭懷不敢自認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,但是郭懷還不至於有什麼畏懼。」

  「那麼郭爺你有話為什麼不肯說?」

  「姑娘,是真沒什麼!」

  「我認為郭爺這是自欺欺人。」

  郭懷沒承認,也沒否認,他沒說話。

  姑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神情一肅,道:「郭爺既不願說,我也不願勉強,可是我要告訴郭爺,人之相交,貴在知心,要的並不是感激。」

  郭懷神情為之一震。

  「還有!」姑娘接著又道:「郭爺你最好明白,我的朋友雖然不乏權貴,但並不意味我將來一定會進入豪門。甚至我可以告訴郭爺,我厭惡他們那種習氣!所以,郭爺你大可不必高築藩籬,深劃鴻溝,拒人於千里之外。」這,表示得已經夠明白了,而且是近於赤裸裸,也等於是答覆了郭懷想說而沒說的。

  郭懷心神再次震動,他能說什麼?這,本不在他來京的目的之內,沒想到竟然發生了,在來京的目的尚未達到之前,他能任由它這麼下去麼?

  他本無所畏懼,也從不知道什麼叫怕,可是他卻不得不心悸的避開了姑娘那雙目光,道:「姑娘,郭懷感激!」

  姑娘的嬌靨上,飛快的掠過了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神色,道:「你就只會說這兩個字麼?」

  郭懷沒說話,他實在不能再說什麼了,因為他無法預料以後的事會怎麼發展,他只有把想說的暫時壓抑在心底。

  姑娘的嬌靨上又掠過一絲異樣神色,很明顯的,那是黯然:「看來郭爺知我還不夠深。」

  她站了起來:「時候不早,我該告辭了!」

  郭懷的心往下一沉,他想說什麼,但是說出來的卻是:「我送姑娘。」

  姑娘沒再說話,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轉身往外行去。

  郭懷送了出去,從書房,過後院,一直到前頭,兩個人沒再說一句話,在兩個人之間是能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  姑娘登上了馬車,紅菱揚鞭,馬車馳動,遠去,郭懷的一顆心,沉到了底。

  懷著沉重的心情,蹩回了後院,從旁快步走來了宮弼,「活財神」滿臉堆笑,但一見郭懷的臉色,他的笑容立即凝住了,凝住了歸凝住了,他還是試探著道:「少主,胡姑娘……」

  郭懷淡然截口:「宮老,準備好了麼?」

  宮弼忙改口道:「回少主,準備好了!」

  郭懷猛吸一口氣,雙眉揚起,兩眼之中閃現逼人光芒,道:「給我備車!」

  宮弼躬身恭應:「是。」

  郭懷也有了馬車,其豪華不下於內城各大府邸親貴們的座車,而且是雙套的,給郭懷充當車把式趕車的,是俊秀精明的諸明。

  這,以一個威震京畿的海威堂主人來說,毫不為過。

  內城不是任閒雜人等進出的,守城的儘管沒見過諸明,可是就衝這輛馬車,居然是連問都沒人問就任由它進了「正陽門」。

  守城的也是勢利眼啊!

  諸明沒進過內城,這是頭一遭兒。可是車裏有郭懷指揮,馬車直馳康親王府。

  康親王府,郭懷來不只一趟了,按說裏外是沒人不認識這位郭懷的,衝著那位三格格,對這位郭懷,也應該是恭恭敬敬,客客氣氣。

  然而,理雖如此,事卻不然,郭懷下了車,諸明跳下車轅從車裏提出了一大包禮品,還沒住那高高的石階上走呢,就讓一個帶領親兵站門的小武官擋了駕。

  或許這個小武官不認識郭懷,可是郭懷明明記得,他第二趟送三格格回來的時便,帶領站門的人就是這個小武官。不過郭懷沒在意,他含笑道:「我姓郭,是……」

  小武官強笑截了口:「我知道,我們總管馬上就出來,讓他跟您說。」

  這什麼意思?

  那位白胖總管來得還真快,只見他三腳並成兩步出了康親王府的大門,出門先是一怔:「我當是誰呢!原來是郭爺……」繼而,他滿臉堆笑迎下臺階,腳下挺快,也不怕摔觔斗,一到近前先欠身,然後就搶著道:「郭爺您一定是來看我們格格的,您來得不湊巧,我們格格已經不在府裏了。」

  郭懷一怔:「怎麼說,三格格不在府裏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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