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獨孤紅 > 鐵血冰心 | 上頁 下頁
七九


  黑衣少年沉腕收指,聞冷笑—-怔,抬眼凝住:「姑娘冷笑什麼?」

  黑衣人兒仍沒回頭,淡淡說道:「這就是大男人!」

  不錯,沒骨氣,的確替昂藏七尺的鬚眉男子丟人!

  黑衣少年陡挑雙眉,揚掌就要劈下。

  「殺不得!」黑衣人兒適又淡喝:「殺了他,你就別想再找那要找的人了!」

  黑衣少年一震收手,簡直哭笑不得:「鬧下……」

  「怎麼?」黑衣人兒似乎永遠不讓他多說,截口說道:「我笑他關閣下什麼事?天下的昂藏鬚眉男子漢,可不一定就是你,我可也沒要你殺他!」

  敢情,又是一個釘子!

  黑衣少年挑了挑眉,一語不發,轉注烏良。

  烏良機伶一顫,倏然恪笑:「秦淮河中,有艘特大樓船……」

  黑衣少年勃然變色,厲叱況道:「匹夫,死在眼前,你還敢……」

  黑衣人兒突然插了一句:「你怎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?」

  不錯,這誰也不能斷言。

  黑衣少年一怔住口,轉望那無限美好的背影,紅著肪,冷笑說道:「好,難不成你知道他說的是實話?」

  黑衣人兒答得好:「我不知道,你何妨再問問他。」

  黑衣少年冷哼一聲,收回目光。

  烏良沒等他開口,已又慘笑道:「實話,我是說了,少俠不信,我莫可奈何!」

  黑衣少年又挑了挑眉,目光又投向了姑娘,冷冷說道:「這就能證明他說的是實話?」

  黑衣人兒道:「你在跟誰說話?」

  黑衣少年道:「你說得好,除了烏良,此處已沒別的酒客!」

  「好沒規矩!」黑農人兒輕叱說道:「對人說話,連個稱呼都沒有麼?」

  黑衣少年一張玉面漲得通紅,無辭以對。

  本來是,失禮的是他,沒理的也是他。

  對人家一個占了理的姑娘家,他能如何。

  只有啞巴吃黃連,忍了!

  黑衣人兒冷冷一笑,道:「你閣下又怎能證明,他說的不是實話?」

  黑衣少年面上紅潮漸退,目中寒芒一閃,冷冷道:「我不能證明,不過,我不會傻得輕信這一丘之貉……」

  「聰明!」黑衣人兒冷冷笑道:「既聰明就該自己找,對人家發什麼狠?這似乎算不得什麼英雄,既不信他,又何必問呢?」

  看來,這姑娘詞鋒犀利,似乎句句是理!

  黑衣少年一怔,再度啞口,好窘!

  黑衣人兒笑了笑,笑得俏皮,又開了口:「別發愣,最好的辦法,是自己去看看,對麼?」

  話可全讓她說了!

  黑衣少年哭笑不得,好不惱火,轉望烏良,沉下了臉:「話,你可聽見了,別以為你能逃出我手掌心,你若敢欺我,哼!」

  冷哼一聲,揚掌要揮。

  適時,黑衣人兒又說了話:「別那麼不講理,讓人家好好地走!」

  黑衣少年不得不收回了手,道:「我沒拿他如何!」

  黑衣人兒道:「你是沒拿他如何,不過,他剛才在閣下那虛空攫物的絕藝神功下,已然傷了內腑,恐怕再也受不了閣下這暗運三成真力的尊掌一揮!」

  雖然始終未回頭,卻是明察秋毫,些微不爽。

  看來,此女該有一身驚人功力!

  黑衣少年神情一震,道:「閣下似乎很高明!」

  「豈敢!」黑衣人兒淡淡說道:「別自視太高,也別把人家都看得太低!」

  黑衣少年臉一紅,轉注烏良,倏揚輕喝:「滾!」

  烏良如逢大赦,翻身爬了起來,但,剛站起,臉色劇變,悶哼一聲,雙手捂胸,身形一晃,砰然又坐了下去。

  看來,黑衣人兒之言不差,他是傷得不輕,坐著,沒感到如何,這一用力站起,可就扯動了他的傷處。

  黑衣少年神色冰冷,視若無睹。

  烏良唇邊抽搐,臉上的神色,是黯然,是悲淒,雙手扶著身旁桌子,支撐著,要再站起。

  黑衣人兒突然說道:「別逞強,記住,三個月內不得妄動真力。拿去!」

  皓腕輕拍,柔荑揚處,一線綠光飛投烏良懷中。

  這一手,心眼、手法,兩稱高絕。

  黑衣少年神情震動,臉色為之一變,但沒說話。

  烏良心中明白,臉上一陣激動,目中射出感激神色,支撐著強行站起,抱拳—禮,啞聲說道:「多謝姑娘賜藥之德,烏良有生之年,必圖後報!敢問……」

  黑衣人兒半轉螓首,擺了擺柔荑,談笑道:「那倒不必,也別問我姓名,只要你記住就行了,武林中是個什麼世界。你該知道,適可而止,見好就收,人,要懂得急流勇退,該回頭的時候要回頭,天底下,憑能力換飯吃的事兒,多得很,不一定非過這種刀口舐血的生涯不可,懂麼?」

  烏良猛然又是一陣激動,身形顫抖,滿臉是羞愧、感激色,雙目含淚,抬眼凝注,毅然說道:「多謝姑娘明教,烏良懂,今後烏良知道該怎麼做,再不知悔改,那烏良我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!」

  恭謹一躬身,轉身下樓而去。

  一句話,聽得姑娘嬌靨泛紅,臉熱了好半天。

  真是口沒遮攔,十足的又粗又渾。

  但,這話真誠,句句由衷,字字發自肺腑。

  這種人,也有血性,說一句算一句。

  雖粗雖渾,總比那心智深沉、滿腹狡詐、一肚子鬼的人好。

  這是小事,也是小地方。

  可是,由這小事、這小地方,就能十足地證明,霸道不如王道,手辣不如心慈,嚴酷不如感化。

  金陵第一樓的帳房、夥計,早在酒客們離去時,就乘機腳底下抹油,開了溜,沒了影兒。

  如今,烏良一走,偌大的一座酒樓上,就只剩下了黑衣少年與黑衣人兒他們兩個。

  這時候的樓廳中,有著片刻尷尬的沉默。

  畢竟是男人,還是黑衣少年先打破了這份尷尬的沉默!開了口。他似乎有所感觸,軒了軒眉,道:「你很愛管閒事,也顯得比我高明!」

  「豈敢!」黑衣人兒可真惱人,她又把那不過半轉的螓首,轉了回去,永遠是拿背後對著他:「那是你閣下誇獎!我不是說過麼,別自視太高,也別把人家看得太低,至於愛管閒事……」

  笑了笑,接道:「那要看是什麼閒事,什麼人的閒事!」

  黑衣少年又挑了挑眉梢,道:「閣下愛管什麼閒事?」

  黑衣人兒答得好,也顯得崇高:「本上天好生之德。渡惡為善,化戾氣為祥和!」

  黑衣少年想笑,但他沒有笑,因為黑衣人兒那肅穆的態度與語氣,感染了他,同時,人家說的是實情,烏良就是個絕佳例證,並不是空口說大話,一個桀驁不馴,兇殘成性的黑煞神,到她手中,她能輕而易舉地使之點頭。

  他沉默了一下,道:「那麼,閣下又管的是什麼人的閒事?」

  黑衣人兒答得也妙:「有藥可敦的,我管,病入膏盲的,我想管管不了!」

  話,淺顯,但卻隱含禪機,發人深省。

  看來,此女非常人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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