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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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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怡點頭說道:「是的,他絕不願對朝廷有絲毫的背叛,因為他覺得皇上對他與紀澤太以恩厚,事實上也如此。」 夏夢卿揚眉說道:「郡主是指貴朝皇上赦免了兩家那不可饒恕的罪過?」 德怡道:「是的,我正是指此。」 夏夢卿淡笑不語。 「你笑什麼?」德怡揚眉問道:「以一個皇上對臣子,難道這還不夠?」 夏夢卿道:「我不敢說不夠,我只覺得貴朝皇上太會做人。」 德怡道:「不管他是否示恩寵,至少受利的是德紀兩家。」 夏夢卿道:「是不錯,可是一旦和珅說了話,我不以為……」 德怡忙截口說道:「事實上,德家縱是坐了罪,那並不冤枉。」 夏夢卿道:「這麼說來,倒是這兒女親事害了德家,郡主有沒有考慮到,假如事情一旦演變到那地步,漢民與蘭珠心中的感受如何?」 德怡道:「我哥哥是不會考慮這些的。」 夏夢卿道:「我問的是郡主。」 德怡道:「我不反對你的安排。」 夏夢卿道:「可是我請郡主在事先勸勸令兄……」 德怡搖頭說道:「你知道,我不能那麼做,我不能勸自己的哥哥背叛朝廷。」 夏夢卿道:「郡主,那不叫背叛。」 德怡淡淡說道:「我想不出更適當的字眼來。」 夏夢卿皺眉說道:「照郡主這麼說,至時要救令兄,恐怕也……」 德怡截口說道:「他不會走的。」 夏夢卿揚眉說道:「郡主,令兄考慮不到,或不做考慮的事,郡主應該考慮到的。」 德怡道:「我考慮到了,那對漢民不好,對蘭珠更是一種莫大的打擊,她會因而引愧,後果難以想像。」 夏夢卿道:「所以我們為人長輩者,不能不為小兒女輩……」 德怡截口說道:「我或許可以把這話告訴他,但我相信他不會為此所動,你身為第一奇才,難道就想不出辦法來麼?」 夏夢卿道:「我囑咐了郝舵主,到時就是硬架也要把令兄架走。」 德怡道:「這不就行了麼?」 夏夢卿道:「若不能令他心動自願,就是架走了他,恐怕以後也麻煩。」 德怡搖搖頭,苦笑說道:「那是以後的事,只好以後再說了。」 夏夢卿默然半晌,始抬眼又道:「郡主自己有什麼打算?」 德怡道:「我已是個隔絕塵世的出家人了。」 夏夢卿道:「郡主以為他們會放過郡主這個出家人?」 德怡抬眼凝注,道:「那麼,你要我上哪兒去?」 夏夢卿道:「我想請郡主到我那孤遺山莊去長住。」 德怡猛然一陣激動,但剎時間她又趨於平靜,搖頭說道:「一個出家人怎好跟在家人同住一處?」 夏夢卿道:「天下名山觀庵頗多,只要遠離北京……」 德怡道:「什麼地方能容我,哪個道觀會要我?」 夏夢卿道:「郡主該記得,我已為小霞及那位鄔姑娘安排了去處。」 德怡道:「你要知道,小霞已注定是佛門中人。」 夏夢卿道:「可是那位鄔姑娘並不一定非叛依三清不可。」 德怡笑了笑,道:「你的意思,是要我跟她去做個伴兒?」 夏夢卿點頭說道:「是的,郡主。」 德怡沉默了一下,道:「到時候再說吧,我不能在我哥哥沒走之前先走。」 夏夢卿道:「只要郡主答應走,可以跟令兄及紀大人夫婦一起走,不過我要在郡主面前報個備,我要先帶走玉珠。」 德怡呆了一呆,道:「我哥哥既然不肯……」 夏夢卿道:「郡主該知道,當年還有個紀大人肯犧牲自己的子女搶救人家的子女,如今可沒有第二個紀大人了。」 德怡神情一震,道:「你是說……」 夏夢卿截口說道:「我不得不預防萬一,郡主!」 德怡默然不語,剎時間,她臉上的神色很雜亂,雜亂得令人難窺萬一,突然,她點了頭,道:「好吧,你帶他走吧,我哥哥那兒有我說話,什麼時候?」 夏夢卿道:「就在今天。」 德怡臉色一變,道:「怎麼,你今天就走?」 夏夢卿點頭說道:「是的,郡主,我今天就走!」 德怡倏地淡淡一笑道:「早走也好,可以早一點帶走玉珠。」 這早走也好,是否完全為了可以早一點帶走玉珠,只有她自己知道,當然,夏夢卿也並不糊塗,他心弦震動,表面上含笑,道:「郡主,我的意思也是這樣。」 德怡揚眉笑道:「當年一別便是二十年,如今這一別,又不知要多久?」 看來,她笑得很爽朗,很輕鬆。 夏夢卿心裏又是一陣震動,道:「郡主,恐怕不會再有那麼久了,鄔飛燕不會等上二十年,漢民跟蘭珠也不會等上二十年。」 德怡含笑點頭,道:「說得是……」住口不言。 在屋中即將陷入那能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前,夏夢卿及時站了起來,含笑說道:「郡主,我這就告辭了。」 德怡跟著站了起來,笑道:「怎麼說走就走?」 夏夢卿道:「我想早一點帶走玉珠。」 德怡猛然一昂粉首,道:「好,我送你。」 夏夢卿道:「郡主,不必送了……」 德怡笑道:「你那麼遠跑來看我,我怎能不送送?」 夏夢卿未再說話,轉身行向門外,他轉身轉得非常快,為的是不讓她看見他眼中有晶亮之物。 德怡默默地隨後相送,一直走完了迴廊。 夏夢卿突然回身笑道:「郡主,我來時未經通報,去的時候最好別驚動別人,郡主請回吧,我告辭了。」 德怡停身含笑說道:「那麼你走好,我不遠送了。」 夏夢卿道了聲:「謝謝郡主。」一拱手,騰身飛射而去。 夏夢卿走了,那白色人影電一般地在空際消失了。 望著夏夢卿消失處,德怡呆立如僵,嬌靨上沒有表情,但那一雙美目之中,卻汩汩地湧流著兩行清淚。 ▼第三十六章 土遁雙兇 這天早上,南昌附近的萬壽宮傳出了個震驚天下武林,能使整個江湖動盪的消息,那是── 日月盟的總盟主,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朱漢民突然身罹怪疾,難以行動,在昨夜子時剛過之後臥床不起。 這消息,很快地便傳遍了南昌附近百里。 尋常人不知這是怎麼回事。 但那些武林人物卻競相走告,議論紛紛,有的扼腕嘆息,甚至痛哭流涕,但有的卻暗暗竊喜。 自然這消息,這噩耗,對整個武林來說,影響夠大,尤其對那些武林中的熱血忠義之士。 所幸的是,如今這消息,這噩耗,還沒有傳出南昌周圍百里之外,不過,武林中的消息是傳得很快的,要再過幾天那就難說了。 正是茶樓酒肆上座的時候,南昌城內一家酒樓上站起了一個人,那是個身材高大的黑衣漢子,他會過賬後,便匆匆下樓而去。 他這裏走,那角落裏另一副座頭上陸續地站起了五個人,那是兩名黑衣老者與三名面目陰沉的黑衣漢子。 這五個丟下一些碎銀,魚貫地跟下樓去。 顯然,他五個是跟上了那一個! 而,螳螂捕蟬黃雀在後,這五個跟下樓,樓頭各處又站起了三個人,那是一個身軀強壯黑衣漢子,一個身材頎長的青衫客與一個較為矮小的白衣人。 看身材,看衣著,那似乎是霍玄、端木少華與岑參,可是再看看那三張臉,卻又完全不對。 於是,那三撥人一撥跟一撥地穿大街走小巷,一直走出了南昌城,跟人的,始終不即不離,被跟的也始終茫然不覺,看來跟人的都有一套跟人的好本領。 出南昌里許,在那官道上,那走在最前面的黑衣漢子,背負著雙手,左看看,右看看,一副悠閒模樣。 走著走著,他那黑衣下襬忽然掉下了一件東西,那似乎是條汗巾,不錯,瞧,他彎腰拾了起來,趁勢抖了抖塵土,站直了腰,把汗巾收入懷中,又向前走去。 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,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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