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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七


  聶小倩忽地說道:「鄔飛燕,你可知道,我如今認為那挑毀漢民在江南所設七處秘密基地的,是你修羅教!」

  黑衣女子道:「實際上你母子該到滿清朝廷的大內去問問,信與不信那只有由你母子了,聶小倩,如今子時已過,我沒有工夫多事逗留,你母子準備好了,我要下令了!」

  聶小倩的心中一震,尚未來得及說話,黑衣女子已厲喝一聲,舉起皓腕,一揮而下,發出了攻擊之令。

  朱漢民長笑震天,便要採取主動,先發制人,豈料,就在這剎那之間,怪事突然發生──

  黑衣女子手是揮下了,令也下了,可是那二十名黑衣蒙面人竟是視若無睹,聽若無聞,兩眼發直地一動不動。

  這情形看在眼內,不但黑衣女子驚詫欲絕,作聲不得,便是聶小倩與朱漢民兩人也怔住了。

  可是一怔之後,聶小倩立即輕笑說道:「虛驚一場,鄔飛燕,如今你可相信世上有鬼了麼?」

  黑衣女子霍然驚醒,厲喝說道:「是何人暗中裝神扮鬼……」機伶一顫,住口不言,忽地旋身出掌,直襲背後,背後卻空蕩蕩地哪有人影。

  突然,她一聲冷笑,左掌一抬,又向身左虛空抓去,只聽「嘶」地一聲裂帛輕響,那一片空蕩的夜空中,竟被她抓出一隻雪白的衣袖來,分明是有人衣袖被她齊肩扯下,可就看不見人影,這是怎麼一回事?

  要說是鬼,鬼是虛幻之物,何來衣袖?

  要說不是鬼,因何就不見人影,憑空能抓出隻衣袖來?

  她第一次旋身出掌,第二次虛空左抓,那表示她發覺背後與左旁有人,鬼既虛幻,她怎能發覺?

  有可能是得之感受,也可能黑衣女子功力有獨到之處?

  黑衣女子剛一怔神間,突聽一聲冷叱,朱漢民騰身疾射,飛撲牆頭,威震宇內的降龍八手疾遞而出了。

  二十仗恃先為人所制,在心理上已經受到了打擊,再有這兩次出掌無功,不管對方是人星鬼,黑衣女子也禁不住頭皮發炸,心裏發毛,如今發覺朱漢民撲到,她哪敢再輕攫銳鋒!

  身形一震,騰空掠起,竟然在間不容髮的剎那間躲過了朱漢民那發無不中,所向無敵的降龍八手。

  朱漢民冷笑一聲,道:「不錯,你比當年雷驚龍強得多了,再接我這第二手!」

  說著便欲躡後追撲,半空中黑衣女子忽地一聲狠毒冷笑,回身揚手,一點烏光飛射朱漢民胸腹。

  朱漢民雙眉一挑,單掌一拋,虛空向那點電射而來的烏光震去,卻忽聽聶小倩驚聲喝道:「民兒碰不得,那是當年南荒七毒的九幽磷火彈!」

  九幽磷火彈,朱漢民不陌生,一旦震破,劇毒磷火滿天飛灑,只要沾上一點,便絕無生機。

  聞言一驚,卻苦於收掌已遲,眼看那掌力便要擊中烏光,突然,那點烏光好似有人牽引一般,猛地向上一升,然後斜斜向園外墜去,只聽「波」地一聲輕響,奇光暴閃,磷火湧捲,園外草地立成焦黃一片,異味沖鼻。

  饒是朱漢民鐵膽傲骨,功力高絕,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,慌忙搬招抽身,落回園中。

  定過神來,再覓敵蹤時,那黑衣女子已鴻飛冥冥,不知去向。

  忽聽聶小倩嘆道:「民兒,你過來看看,今夜要不是小霞及時援手,恐怕咱娘兒倆非屍陳西山,埋骨在這臥佛寺不可了!」

  朱漢民聞聲回顧,一看之下,又不禁遍體生寒,倒抽一口冷氣,既驚且怒,殺機為之狂熾。

  原來,就在朱漢民騰身撲擊那修羅一后鄔飛燕之時,聶小倩已搜查了那廿名黑衣蒙面人的身上,是真不假,果如那鄔飛燕之言,這廿名黑衣蒙面人胸前均各綑有一包威力強大的火藥,只要碰它一下,那必然是立刻爆炸,十丈之內,絕無活口。

  以確如那鄔飛燕所說,她是沒有打算再讓這廿名黑衣蒙面人活著回去,此來是抱定了必殺朱漢民的決心。

  結果,雖然如了她的所算,這廿名黑衣蒙面人每人後頸上一個暗紫的纖纖掌疤,身死陣前,沒有一個活著回去,卻未能如下她的心願殺了朱漢民。

  忽聽聶小倩一嘆說道:「此女心腸之狠毒,較當年那千毒門主雷驚龍有過之無不及,只不知雷驚龍有沒有把他所得那毒魔西門豹的毒經傳給她,要是她得了那本毒經,再學會了施放無影之毒,那修羅教可就要比滿清朝廷更難對付了。」

  朱漢民恨聲說道:「民兒就不懂,為什麼兩代之中都有自己人阻撓義舉,當年有個千毒門,如今有個修羅教,莫非滿清朝廷氣數未盡麼?」

  聶小倩搖頭說道:「那不是阻撓,民兒,那只是他們私心太重,分不清公私認不清利害,顛倒了輕重先後而已!」

  朱漢民道:「她一方面為自己的私慾對付滿清朝廷,另一方面卻又不許他人有所作為地橫旋阻撓殺害異己,民兒絕不能容許她修羅教存在,由今日觀後日,民兒絕不能讓她達到所圖!」

  聶小倩點頭說道:「你在江南所設那七處秘密基地,如今以娘觀之,有八成是被她修羅教挑毀無疑了,可惜小霞未留一個活口,要不然從他們口中當可獲得一些端倪!」

  朱漢民猛然抬眼夜空,滿面激動,張口要叫,聶小倩已然嘆道:「民兒,不必多此一舉了,只怕小霞已經走了,就是她還在附近,她也不會跟咱們見面的。」

  朱漢民默然不語,但旋即又道:「娘,以您看,小霞她到底……」

  聶小倩搖頭說道:「由諸多所得,娘推測她未死,如今看來,似又難說……你不見咱們看不見她的人影,還有這些個人,竟然死而不倒。」

  忽有所覺,驚聲說道:「民兒,快給娘幫個忙,把這些屍體都放倒下來,要輕輕地,千萬小心!」

  說著,自己已當先動手放倒一個。

  朱漢民自然明白厲害,也連忙動了手。

  放倒了二十名黑衣蒙面人,聶小倩又一一掀去了他們那覆面之物,一個個地細看,她母子竟無一個認識,根本就沒有在江湖上見過,陌生得很。

  聶小倩皺眉說道:「看身手,這廿人分明是武林一流人物,怎偏偏又都是面目陌生之人?」

  口中這麼說著,一面已把那化屍藥物酒在了每一具屍身上,灑畢,抬眼說道:「民兒,你行道江南這多年,可曾見過這廿個人中的任何一個?」

  朱漢民搖了搖頭,道:「南七省中沒見過,有可能是北六省的!」

  聶小倩道:「這廿人中,沒有一個是當年千毒門中人,北六省武林娘也頗為熟悉,沒見過他們中任何一個,這就怪下……」

  頓了頓,接道:「反正咱們已知道他們是修羅教教徒,射人射馬,擒賊擒王,這些人咱們且莫去管他,只要想辦法對付鄔飛燕就行了!」

  朱漢民神色黯然地搖頭說道:「民兒這一趟北京算是白來了,小霞的生死,是人是鬼至今難明,那挑毀江南七處秘密基地的人,雖然有八成可能是修羅教,但卻無法斷……」

  聶小倩道:「你不必為這兩件事煩心,日子還多。查證小霞的生死,有的是時間,那鄔飛燕白白地損失了廿名高手,血仇仍未得報,她必不會就此甘心罷手,她一定還會再來,咱們也不能老是這麼處於被動,如果娘料得不差,她那巢穴必在北京附近,咱們不妨託丐幫北京分舵設法將之找到,主動尋上門去,到那時不怕查不出個水落石出!」

  朱漢民點了點頭,沉吟有頃,忽道:「娘,何以那鄔飛燕對滿清朝廷的事,知道得那麼清楚?」

  聶小倩道:「兵家事虛虛實實,要不是假話,便是她在滿情朝廷裏潛伏的有人,像剛才娘就不敢讓你直認你就是傅侯府中的憶卿……不過鄔飛燕這個人心腸毒辣,生性陰狠,既知咱們是她的仇家,那陰謀技倆便更會無所不用其極,倘若她猜疑之下,有意把消息洩漏給滿清朝廷,那豈不就要害了紀大人夫婦與德貝勒兄妹?」

  朱漢民機伶一顫,默然不語,他是既驚恐又覺羞愧,單是思慮周到這層,他便遠不及他這位母親了。

  聶小倩笑了笑,道:「民兒,事情已成過去,就不必再去想它了,以後只須記住,逢人只說三分話,莫要盡掏一片心,血氣方剛那種衝動更要不得,多學學你爹,知道麼?」

  朱漢民恭謹受教,道:「多謝您老人家金言教誨,民兒記下了!」

  聶小倩面上浮現一絲安慰笑意,道:「倘若果如鄔飛燕那恐嚇之言,那大內侍衛跟雍和宮中的嘛喇們,只怕已高手盡出,四下拿人了,民兒,在小霞的生死及那挑毀秘密基地之人未查出之前,咱們尚不宜跟他們正面衝突,天色不早,咱們再搬一次家吧!」

  說著,轉身嬝嬝行向了那間禪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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