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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


  ▼第十章 年羹堯

  這陣步履聲剛自遠去,一陣沉重雄健的步履聲又由遠而近,及門而止,陡聽門外響起個豪壯話聲:「海青告進!」

  青袍人一邊踱向書桌,一邊應道:「你這是存心與我生氣,你哪一次告過進?進來!」

  「御書房」裡,大踏步走進了一身天藍色長袍、外罩團花黑馬褂的海貝勒,他一進門便道:「今宵與往日大不同,今夜您有客,我怕不方便!」

  走到桌旁,青袍人轉過了身,瞧了海貝勒一眼,道:「難道你這時候進宮是找我嘔氣的?你自己睜眼瞧瞧,客人在哪兒,哪來的什麼客人?」

  海貝勒環目炯炯,淡淡說道:「我來的時候正碰見,客人由偏門出了『乾清宮』,我依稀看見背影,似乎是位女客人!」

  這種話,要換個人,天膽也不敢說,既是對皇上,又未撞個碰面,那還不得過且過算了。

  可是這位莽貝勒直愣愣地毫不留情!

  青袍人臉一紅,既窘又尷尬:「噢,你看見了,看見了就好,坐,坐,先坐下談!」

  海貝勒沒坐,卻忽地側顧右壁,挑起雙眉:「誰在密室裡?」

  青袍人神情一震,忙道:「是舅舅,是舅舅!」

  雍正的舅舅,該只有一人,那就是當初把康熙遺詔:「傳位十四子」,改為「傳位于四子」的隆科多!

  海貝勒沒再多說,只瞪著一雙環目望著青袍人!

  青袍人大有不安之色,轉個身坐在了書桌前,有意避開話題,沒話找話地道:「這麼晚了,你進宮來幹什麼?」

  海貝勒道:「好幾天沒進宮了,來給您請個安!」

  青袍人皺眉說道:「你什麼時候學了規矩,這麼懂事了?你這個安,不請也罷,我受不了,說實話,別招我生氣!」

  按說,他現在有意避開話題,海貝勒說請安,他該樂得順水推舟,不該問,可是他不問心裡又不舒服、不安,這就叫做賊心虛。

  海貝勒軒了軒眉,道:「實話您未必愛聽!」

  青袍人道:「對於你,我不愛聽也得聽,是我讓你說的,說吧!」

  海貝勒道:「聽說您命人找了個民女入宮?」

  青袍人皺了皺眉,道:「你聽誰說的?」

  海貝勒道:「我的人親眼看見雲中燕帶著幾個人,保著車子進了內城,而且又由『西華門』進了『紫禁城』!」

  青袍人眉峰又皺深了一分:「你的人敢情比我的『血滴子』還厲害,怎麼專打我的小報告?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意思、我派的人?」

  他有意推諉,豈料海貝勒絕不放鬆,道:「不是您那最好,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麼大膽,敢擅自帶個民女入宮蠱惑皇上!」說完,他便要轉身!

  青袍人慌了,忙抬手說道:「好,好,好,我承認,是我的意思,是我派的人,成不?算你厲害,我算是服了你!」

  海貝勒也懂點到為止,他沒再動,只是在口頭上他仍是未肯放鬆,道:「您何必袒護他們!」

  「誰說的?」青袍人道:「不是我袒護他們,的確是我!」

  海貝勒道:「既然是您,我就不敢說什麼了,您別忘了家法!」

  青袍人苦笑說道:「你說的還算少麼?別對我動不動就提家法好不?我聽了就頭痛,我又沒有拿她怎麼樣!」

  海貝勒道:「不一定非拿她怎樣,您知道,家法皇律上,沒有隨便讓民女入宮那一條,再說,做臣子的日夜為您的安全著想,唯恐護衛不周,您怎好漠視侍衛們的艱鉅任務……」

  青袍人忽地笑了,道:「原來你是為這發牛脾氣扳了臉,那好辦,也別擔心,她不是別人,是雲中燕的那個侄女兒!」

  海貝勒毫無意外之色,淡淡說道:「我知道,除了她不會有別人,可是您也要知道,便是雲中燕的侄女兒,也不見得可靠……」

  「你錯了,海青!」青袍人哈哈笑道:「你是大大地錯了,你知道這些武林高手的『血滴子』衛隊是怎麼來的麼?到今日我才知道,那都是她用自己的身子換來的,你想想看,一個女孩子……」

  海貝勒一怔,道:「真的,不是雲中燕……」

  青袍人面上忽含怒色,拍了一下桌子說道:「雲中燕這混帳東西該死,他不但冒功領賞,而且欺君罔上,虧他還是個大伯,竟搶了侄女兒這種功勞!」

  海貝勒怔住了,呆了半晌始道:「竟有這種事,您饒了他?」

  青袍人怒色稍斂,道:「饒了,還是她勸我的……」接著就把雲珠的話說了一遍。

  聽畢,海貝勒動容說道:「我沒想到雲家竟有這麼一個奇女子……」

  青袍人面有得色地連忙笑道:「怎麼樣,我找她來沒找錯吧!她似乎不比你那個在『八大胡同』,『怡紅院』裡的女人差!」

  海貝勒臉一紅,道:「您知道了?」

  青袍人得意地揚眉笑道:「你們什麼事能瞞得了我?還記得當年王雲綿丟的那張紙牌麼?如今有人要收乾女兒,有人要娶她,簡直成了內城裡的紅人,名頭兒比誰都響亮,對麼?」

  確是一絲不差,這位皇上的心狠手辣,生性陰鷙狠毒,舉世皆知。

  他的手下爪牙多,耳目又遠,仗著「血滴子」不知秘密殺了多少人,因之一般人便是在深房密室裡,也絕不敢提起朝政,更不敢誹謗皇上!

  這些往事,海貝勒自然知道,他當即挑眉說道:「沒人打算瞞您,也沒人敢,『廉親王』福晉收乾女兒,那是皇族親貴的玩樂嗜好,您不必見責,我要娶她,那是認真的,想您也不會反對,您別用這話扣我,您跟我不同,您是皇上,我是臣子,臣子總比皇上可以隨便點,您倘若如此,我要大膽直說一句,那有天壤雲泥之判,螢火是不能跟中天皓月爭輝的!」

  青袍人沒在意地笑了:「我也聽說那個叫梅心的,是個風塵中的奇女子,很有才華,不過,賣瓜的都說瓜甜,你說你的好,我說我的好,你我不用在口頭上爭辯,有機會最好讓她兩個較量較量!」

  這位皇上,確也是夠天真的!

  海貝勒揚起濃眉,話說的堅決:「我敢這麼說,梅心除了不諳武技之外,其餘的卻遠非的雲家那個丫頭所能企及,不信您可以……」

  青袍人隨手自桌上拿起那個紙卷,含笑遞向海貝勒:「你看看這個再說話!」

  海貝勒住口不言,伸手接了過來,打開一看,不由動容,但剎那間他又恢復平靜,抬眼說道:「這是雲家丫頭的傑作?」

  「傑作?」青袍人哈哈笑道:「難得你會稱人一聲傑作,高明之見如何?」

  海貝勒毅然點頭說道:「是高,是絕,是奇,能愧煞鬚眉,有了這張東西,大內侍衛可以無憂無慮地吃閒飯了,只是太狠、太毒了些!」

  青袍人目中異光閃動,大笑說道:「量小非君子,無毒不丈夫,有人想要我這個皇上的腦袋,我對他還有什麼客氣?我覺得這正合用!」

  是不錯,為了一席帝位,他能下手把自己的兄弟連殺帶殘,弄得只剩下那麼幾個!

  海貝勒捲好紙卷,又雙手呈了過去,聞言濃眉一皺道:「那麼,你是打算……」

  「我正要跟你商量!」青袍人忙截口說道:「你還有別的事,不能一天到晚陪著我,所以我打算讓她充充你的副手,跟在身邊,你看怎麼樣?」

  這位皇上是夠精明的,先顯露雲珠的才能,然後再以他的安全扣人,海貝勒還好再說什麼?

  當下,他沉吟了一下,道:「你既有這個意思,我不便再說什麼,做臣子的職責所在,不能不為您的安全著想,看來,雲家那丫頭的才能也夠,不過我進諫一句,千萬別讓老佛爺跟皇后說了話!」

  這話意,青袍人自然懂,他臉上微微一紅,嘿嘿說道:「瞧你是怎麼說的,我這是找護衛,又不是選妃,別人說什麼話,又敢說什麼?誰要是說什麼,就讓誰來負責我的安全,這不挺好辦麼?」

  皇上話裡有話,海貝勒也不是糊塗人,他濃眉方軒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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