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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〇


  修錶客道:「這個我知道,梅花一號為『天字第一號』派在敵方的死間。」

  趙大爺道:「這麼說,是『梅花一號』從馬二侉子身上把這隻錶摸了去。」

  「不,」金剛道:「聽馬二侉子的口氣,從他身上摸走這隻錶的,不像是個女子。」

  趙大爺訝然道:「那麼這個『梅花一號』是……」

  金剛道:「既是同志,又是『天字第一號』派在敵方的死間,我們就不必再去深究她是誰了,先把指令譯出來要緊。」

  他打開錶殼,從錶的機件縫裏取出了一個只有大頭針圓頭那麼大的膠卷,順手交給了趙大爺。

  趙大爺接過去就匆匆出了病房。

  修錶客吁了一口氣,道:「我這顆心直到現在算是才放了下來,現在只有陳老的傷……」

  金剛道:「不會有什麼大礙的,只是恐怕要在病床上多躺兩天。」

  金剛現在已心身鬆懈,找張椅子坐了下去,接道:「沒想到指令轉來轉去又轉了回來,有驚無險,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,多虧『天字第一號』在敵方安排了『梅花一號』這麼一個死間,也幸虧指令不是落在敵人手裏,要不然就正像『梅花一號』所說的,後果真是不堪設想。」

  修錶客道:「怪來怪去只怪咱們太大意了,就像『梅花一號』所說的,往後真要提高警覺,小心謹慎了,要不然那可真是對不起國家民族,成了大罪人了。」

  金剛點頭道:「的確,國家想念咱們,把這麼艱鉅的使命交付給咱們,咱們怎麼能戰戰兢兢,又怎麼敢不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似的。」

  修錶客沒再說話。

  金剛轉望「九弟」:「十一弟還釘著川島芳子?」

  「是的,一哥,您有什麼指示?」

  「現在沒有,等他有報告到來以後再說吧!」

  正說著,趙大爺匆匆走了進來,金剛忙站起,趙大爺把一張電文紙遞到了眼前,金剛接過一看,只見上面寫著:「字諭天津諸同志,十一日電已收悉,諸同志合作無間,冒險犯難,挫敗敵諜,破壞敵人整個戰略,粉碎了敵人侵我陰謀,余甚欣慰。敵方遭此挫敗,惱羞成怒,已飭令川島返津,陰謀誘攏天津為首的華北黑社會;一方面對我方工作人員施以暗中報復,一方面企圖以黑社會之惡勢力控制整個華北,余特命『地字第一號』即刻打入該黑社會之中,伺機破壞該項勾結,再次粉碎敵人陰謀,盼諸同志密切配合,全力協助。此令,『天字第一號』。」

  金剛點頭道:「原來如此,一計不成,又生一計,他們是夠狡猾狠毒的。哼,這一次我照樣要徹底粉碎他們的陰謀,讓他們再一次暗嚐慘敗,丟盔棄甲,灰頭灰臉的滋味。」

  趙大爺道:「看來他們的一舉一動,全在『天字第一號』指掌之中。」

  「那當然,」修錶客道:「要不然『天字第一號』怎麼會讓國際間諜譽為『情報之神』,敵方一聽得他的大名就心驚膽戰,魂飛魄散呢?」

  金剛道:「『天字第一號』這指令到的正是時候,我正好從已經走過的這條路打將進去,我這就上他們窰口去,川島芳子那兒有什麼動靜,隨時派人跟我聯絡,我進行的情形也會隨時讓你們知道,照顧陳老,盡快接他出院,我走了。」

  他劃根洋火燒了那指令,然後扭頭走了。

  ***

  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五分鐘,金剛到了賭場,很順利地進了後頭那間小屋,見到了那位二管事。

  這時候,小屋裏,除了二管事以外,還有一個中年人在座。

  這個中年人矮矮胖胖的,頭都禿了,看上去恐怕有四十四、五了,氣色挺好,臉色紅潤潤的,對人很和氣,臉上始終掛著笑容,可是明眼人只要一眼就能發覺,胖子的笑容後頭,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東西。

  經過二管事的介紹,才知道這個胖子是二管事的頂頭上司,賭場的大管事。

  這趟金剛是負有特殊使命而來,他要想打進這個黑社會裏,恐怕經由這座橋,是最短的捷徑了,所以他對眼前這兩位管事,尤其是這位胖胖的大管事,不能不下下功夫,他不亢不卑地衝著大管事微躬身軀抱了拳:「失敬,在下自知魯莽,但事非得已,還望大管事海涵。」

  「好說,好說。」大管事笑吟吟地:「四海之內皆兄弟,一回生,再有這二回,咱們也就熟了,坐,坐,老弟臺請坐。」

  他硬把金剛讓坐下,然後命打手獻上了一杯茶,這他才又開了口:「老弟臺你的事,我已經聽二管事說了,這兩天內我外頭忙一點兒,沒能在場裏照顧,也沒能親自給老弟臺你把事辦了,真是失禮。」

  「大管事這麼說是責我……」

  「不,老弟臺。」大管事道:「江湖雖大,不講義、理兩字,那是寸步難行。我們是在江湖道上混飯吃的,你老弟臺也該是道兒上的朋友,咱們都懂這個;老弟臺扛個理字到這兒來,事情也做得規規矩矩,漂漂亮亮,我們沒話說,也不能不給你個交代。」

  金剛抱拳道:「恭敬不如從命,大管事既然這麼賞臉,我要是再說什麼,那就顯得矯情,只有謝了。」

  大管事笑道:「老弟臺,這才是我輩本色,現在我可以告訴老弟了,人,我們已經截回來了,可是錶已經不在他身上了;據他說,他是碰上了強中手,讓人家把錶摸去了,怎麼處置,還在老弟臺你一句話──」

  向打手一抬手,道:「把人帶過來。」

  打手應聲而去。

  金剛確信那人碰上了強中手,不過他不能不做作一番,當即道:「大管事,錶真的不在他身上了嗎?」

  大管事笑笑道:「等他來了以後,老弟臺你只看他一眼,應該就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了。」

  步履聲傳了過來,剛才那名打手先進來,後頭又跟了兩位打手,那兩名打手架著一個人,硬是把他兩腳懸空架來的,因為那個人自己已經不能走了,整個人已經成了血人,衣裳破得難以蔽體,混身上下無一塊完膚,一張臉更是走了樣了,簡直就令人不忍卒睹。臉走了樣歸走了樣,就是不走樣金剛也認不出,但若是從車站找個人來問問,也許有人能認出,這個人到車站去過,而且掏出金殼懷錶來對這車站的大鐘。

  這還能讓人不相信他說的是實話。

  金剛揚了揚眉,道:「大管事沒說錯,我不能不相信他說的是實話。」

  大管事笑吟吟地道:「馬二侉子辦差了事,理虧的是我們,那隻金殼懷錶,恐怕是追不回來了,我們願意照價賠償,至於這個人……」

  金剛站了起來,一抱拳截口道:「大管事,您這麼說在下就太不敢當了。不錯,馬二侉子收規費又奪金錶打傷了人,理曲的確是貴方,而貴方承認理曲在前,把扯旗兒的朋友截回來在後,已經是仁至義盡,在下口服心服,沒有一句話說;至於金錶找不回來,那是注定該找不回來,事既至今,怨不得任何一人,在下還怎麼敢讓貴方賠隻金錶,這件事就此算了,不敢再多事打擾,告辭。」

  話落,他又一抱拳,轉身要走。

  大管事站起來抬手攔住了他,道:「老弟臺,慢點兒。」

  金剛停步回身:「大管事還有什麼教言?」

  大管事含笑道:「好說,好說,老弟臺,這個人……」

  金剛道:「他償還的已經遠超過一隻金錶了,相信以後在這塊地面上,他再也不敢亂伸手了,大管事何必再留他。」

  大管事哈哈一笑道:「說得是,說得是……」

  當即轉望兩名打手擺手道:「照這位爺的吩咐,把他從後頭送出去吧。給他腰裏塞幾個盤纏,也好讓他回到他來的地方去。」

  兩名打手應一聲,架著那人出去了。

  金剛抱拳道:「大管事高義,令人佩服。」

  他又要走。

  大管事又攔住了他:「老弟臺可否再多留一會兒?」

  金剛道:「大管事是不是還有什麼教言?」

  大管事抬手讓座,笑吟吟地望著金剛:「坐,老弟臺,馬二侉子辦差事,老弟臺找上這兒,這總是緣,彼此既然有這個緣分,為什麼不往深處交交。」

  金剛明白,對方不是要交朋友,也不可能對人這麼低聲下氣,曲意結交,而是他露那兩手發生了作用,使得對方有了「愛才」的念頭,這是求之不得,最好不過,也可以說是歪打正著,可是,他也知道,他不能表現得太急進,他含笑抱拳,道:「承蒙大管事看得起,在下受寵若驚,不過,大管事原諒,在下不敢高攀。」

  大管事微微一怔:「老弟臺這話──」

  金剛笑問:「大管事,設使你我易地而處,你敢高攀麼?」

  大管事哈哈大笑,道:「沒想到老弟臺你是這麼個趣人兒。老弟臺,你匹馬單槍闖到這兒來討取公道,這份膽識跟豪氣,實在令人不能不揚大拇指說聲佩服,可是老弟臺你要是有這種想法的話,那老弟臺你可就覺得俗了,四海之內皆兄弟,江湖道上走腿闖道,不該有這種想法。」

  金剛道:「大管事,我不算是江湖人,可是我有一隻腳踩在江湖道上,我看得很清楚,我不願意落入一個混不出名堂沒飯吃,捨命而進身階的話柄。」

  大管事道:「這什麼話,老弟臺,你這麼說就更不對了。乾脆,我這麼問一句:你是不是壓根兒看不起我們這一夥,壓根兒就不願意跟我們交往。」

  金剛道:「大管事,要真是這樣的話,我早就把那隻腳從江湖道上收回來了。」

  大管事一點頭道:「說得好,那麼老弟臺你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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