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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六
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那你為什麼攔我不讓我說?」

  李玉琪道:「我怎麼會攔大格格,又怎麼敢,我只是說……」

  大格格心畹打斷了他的話道:「玉琪,你別說,聽我說,對你,我陷得越來越深,又難以自持,不克自拔了,你知道麼?」

  李玉琪心神震顫,沉默了一下始道:「謝謝大格格,大格格的好意也讓我感激……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我不稀罕這些,我無意讓你謝,也不需要你感激,這是我的心意,我敢說,我也認為沒有隱瞞的必要,因為這並不是罪,也不是孽,你呢?玉琪,你對我怎麼樣,敢說麼?」

  李玉琪腦中電旋,一橫心,揚眉說道:「大格格,人非草木……」

  大格格心畹美目一睜,異采乍現,道:「從什麼時候,玉琪?」

  李玉琪遲疑了一下道:「大格格一定要問,我只有告訴大格格,天橋那天晚上……」

  「我也是,玉琪。」大格格心畹人有點激動,清澈而深邃的美目中也閃漾著一點點兒淚光。

  李玉琪接著說道:「可是大格格的好意我只有心領,我自己這份心意,我只有把它永遠地埋在心裏,埋在那最深處。」

  「為什麼,玉琪?」大格格心畹道:「因為泰齊?」

  「不是,他還不配。」李玉琪搖頭說道:「因為我自己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訝然說道:「因為你自己,玉琪,這話……」

  李玉琪吸了一口氣,緩緩說道:「不瞞大格格說,我心裏已經有人了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突然笑了,道:「我明白,是那位褚鳳棲褚姑娘。」

  李玉琪唇邊掠過一陣輕微抽搐,道:「不,大格格,不是她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呆一呆,道:「怎麼,不是她?」

  李玉琪沒說話。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玉琪,你瞞我。」

  「沒有,大格格。」李玉琪道:「這是實情,對自己人我從不隱瞞什麼,至少我現在不會瞞大格格什麼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詫聲說道:「我聽說褚姑娘對你很好,你對她也不錯……」

  李玉琪道:「這也是實情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那為什麼不是她?」

  李玉琪道:「大格格原諒,這一點我不得不做保留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那麼你告訴我她是誰,這總可以吧?」

  李玉琪遲疑了一下道:「說起來這個人大格格也知道,那位紅透了半邊天的名旦角金玉環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失聲尖叫:「是她,玉琪,怎麼會是她……」

  李玉琪道:「她也就是那班飛賊中的一個,端木老人家的傳人!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這個我知道,我聽爹說過,只是,為什麼會是她?」

  李玉琪倏然一笑道:「大格格,這還用問麼?」

  大格格心畹凝望著他,檀口張了幾張才道:「你不會移情轉變,喜新厭舊吧?玉琪,你不該是那種人。」

  李玉琪淡然一笑,沒說話。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玉琪,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
  李玉琪道:「這種事似乎用不著多說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玉琪,你……褚姑娘知道麼?」

  李玉琪搖頭說道:「她還不知道,不過她遲早總會知道的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她一定會很傷心。」

  李玉琪搖頭說道:「那難說,也許她會暗自慶幸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詫聲說道:「她會暗自慶幸,為什麼?」

  李玉琪道:「大格格冰雪聰明,應該用不著我多說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一點頭道:「我明白了,可是我不信,我絕不信你會是那種人,絕不信你會是讓女兒家慶幸沒嫁給你的那種人。」

 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:「也許日子久後,大格格也會慶幸。」

  「不。」大格格心畹搖頭說道:「我只恨自己命薄,永遠。」

 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:「大格格認識我並沒有多久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可是我認識朱伯伯已經二十年了。」

  不錯,「碧血丹心雪衣玉龍」的衣缽傳人還會錯?當然不會是薄情寡義,見異思遷的人。

  李玉琪呆了一呆,一時沒說上話來。

  大格格心畹接著說道:「從一件事可以看整個的一個人,你要是個在情感方面見異思遷的人,對任何事都可能見異思遷,真要這樣的話,朱伯伯豈會派你到這兒來,把一樁秘密重大的使命交付給你麼,當初朱伯伯根本就不會收你這個徒弟。」

  李玉琪仍沒說話。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你不能不承認我說的是理吧,玉琪?」

  李玉琪道:「大格格,世上有很多事,理是一個說法,事又是一個說法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話是不錯,我承認你說的是理,可是這件事不能用你這種說法,朱伯伯何許人,他絕不會看錯人的,同時他的傳人都要肩負重大而神聖的使命,在選擇傳人之當初,他豈會不十分地小心慎重,不十分地嚴格?那種嚴格的程度簡直就近乎苛求,千萬人之中才能選出一個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口鋒一轉道:「這裏頭必然有蹊蹺,必然有隱情,是不是,玉琪?」

  李玉琪倏然一笑,道:「大格格,不管怎麼說,等眼前諸事了後,我要到端木老人家面前,雙膝落地去求親,這總是必行的事實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不管怎麼說,你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,卻狠心棄褚姑娘於不顧,辜負了她那番深情,此中有蹊蹺,有隱情,這也是必然的。」

  李玉琪道:「大格格要這麼想,我莫可奈何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玉琪,你不肯告訴我?」

  李玉琪道:「大格格何妨等過一段時日之後再說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過一段時日之後?什麼意思?」

  李玉琪道:「日子多一點,對一個人也可以多認識一點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不用再說了,我絕不相信你會是那種人,也絕不相信朱伯伯會看錯人。」

  李玉琪道:「我得謝謝大格格對我的看重,同時我也覺得有點慚愧,大格格,夜已經很深了……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怎麼,想走了?」

  李玉琪道:「大格格,夜太深了……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難得跟你聊聊,不能多坐一會兒麼?」

  李玉琪緩緩說道:「大格格,事已至今,多談何益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臉色陡然一變,微微點了點頭道:「說得也是,你走吧。」

  李玉琪站了起來,道:「大格格,我告辭了!」

  大格格心畹顫聲叫道:「玉琪……」

  李玉琪轉身要走,聞喚他停著沒動,目光所接觸到的,是大格格心畹一雙淚光閃動的美目,他心頭一震,連忙把目光移了開去。

  大格格心畹緩緩站了起來,道:「玉琪,我送你出去。」

  李玉琪道:「謝謝大格格,夜已良深,大格格還是回去早些歇息吧,我自己走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淒然一笑道:「歇息早晚都沒關係,我已經好幾夜沒好睡了。」

  李玉琪震動了一下道:「那麼大格格今夜就該多歇息歇息,我告辭了。」

  長身而起,直上夜空不見。

  大格格心畹抬眼凝望,人怔在小亭裏,「榮親王府」後院美景如畫,夜來更有一種迷濛的美,大格格置身於此,這榮親王府後院顯得更美,美得不帶人間一絲兒煙火氣。

  然而,不知怎地,它卻令人有鼻酸之感。

  驀地裏一聲輕輕嘆道:「心畹?」

  大格格心畹倏然而醒,人沒動,輕輕地叫了一聲:「爹。」

  身後遞來一條手絹兒:「把眼淚擦擦,別讓我看著心裏難受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震動了一下,皓腕輕抬,接過手絹兒低下了頭。

  「心畹。」榮親王玉珠在她身後說道:「要單論不適合三個字,他跟泰齊沒什麼兩樣,記得我對你說過這話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低著頭道:「是的,爹,我沒忘。」

  榮親王玉珠道:「那為什麼還這麼傻,這麼癡?」

  大格格心畹微一抬頭道:「我也不知道。」

  榮親王玉珠道:「你知道當年你姑婆……」

  大格格心畹道:「她老人家當初未必不知道,那三字不適合。」

  榮親王玉珠為之一怔,臉上隨即浮上一片陰霾道:「去睡吧,心畹。」

  大格格心畹柔順地應了一聲,低著頭出亭而去。

  榮親王玉珠在小亭子裏緩緩坐了下去……

  ▼第十九章 螳螂捕蟬

  就在榮親王玉珠在亭子裏坐下的時候,李玉琪到了朝陽門裏,徐光田府前。

  他敲門而進,徐府的下人睜著惺忪睡眼詫異地把他讓上大廳,沒坐一會兒,徐光田進來了。

  李玉琪衝他欠了個身道:「見過大人,驚擾了大人。」

  徐光田坐上主位,讓李玉琪坐下後,他凝望著李玉琪問道:「夜這麼深了,李侍衛有什麼事麼?」

  李玉琪道:「特來給大人報個佳音。」

  「怎麼?」徐光田兩眼一睜,睡意全消,道:「玉環有消息了麼?」

  李玉琪道:「是的,大人,卑職已經找著金姑娘了。」

  徐光田忙道:「好極了,我得重謝李侍衛……」

  李玉琪道:「謝謝大人,卑職不敢當,這是卑職的分內事,再說金姑娘之所以出走,也皆因卑職。」

  徐光田一擺手道:「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,玉環她現在什麼地方?」

  李玉琪道:「就在外城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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