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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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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微微點頭:「李俠士你也不願意沾。」 看來,皇上也明白,李詩雖不願意過於明顯的認為他也是個漢族世胄,前明遺民,但是他也不願意讓人認為他是叛逆,或者是愛新覺羅氏皇家的人。 這跟他的父親一樣,除了讀書,做學問,其他的一概不沾不碰。 其實,李詩還不如他父親做得徹底,想當初,他的父親是一代大儒,朝廷曾多次徵召,希望他出來做官,他的父親屢次婉辭,就是不肯,只是,像那麼樣風骨的一代大儒,李自成破北京,一家大小還不是照樣遭賊毒手,而李詩如今還已經替愛新覺羅氏皇一家,盡了不少力,做了不少事了呢。 皇上明白,可是李詩也不願意招惹皇上心裏不痛快,因為那畢竟不是他的本意,他道:「皇上應該知道,草民說的是實情。」 皇上道:「我知道,我知道。」 「其實!」李詩道:「草民不必非是官家人,但人在京裏,隨時可以為皇上效力,不是很好麼。」 「我這麼說吧,李俠士希望能保持個超然身分跟立場。」 「皇上聖明,草民願意為皇上效力,是因為草民跟先皇帝,皇上之間的私誼。」 「就算是私誼,我也總可以謝謝你吧。」 「為朋友兩肋插刀,記私誼不必謝。」 「你這句話,我聽來倒是很受用,可是這麼一來,以後有什麼事,我還怎麼麻煩你。」 「皇上,記私誼也不必顧慮這些。」 萬順和一旁道:「萬歲爺,奴才斗膽,李俠士說得是。」 皇上微笑:「行了,你有了幫腔的了……」 頓了頓,道:「這皇宮內院就是我的家,論私誼,你征塵未卸,我讓人侍候你洗個澡,然後準備點酒菜,讓你喝兩杯酒解解之總可以吧!」 李詩正色道:「草民斗膽,皇上不可壞了歷代禁宮的規矩。」 還真是,真要能那樣,太監入宮何必非得「淨身」不可! 皇上呆了一呆:「我沒想到這一層,你這也不要,那也不行,那怎麼辦?」 李詩道:「讓草民回去,改天再來拜領皇上的恩賜。」 皇上無奈的道:「只好這樣了,聽我告訴你一件事再走,『張家口』事了了,可是我認為吳三桂絕不會就此甘休,一旦兵馬動,我想讓紀玉領軍,你看怎麼樣?」 李詩心頭一震:「皇上打算讓玉貝勒領軍?」 「嗯!」 「軍國大事,草民本不敢置喙,但是朝廷不乏能征慣戰之將,皇上卻派玉貝勒領軍,只怕……」 只怕什麼,他沒有說出口。 可是皇上明白:「你認為不大好?」 其實李詩倒不是怕自己的手足兄弟去打仗,而是為皇上想,那麼多能征慣戰的王公大臣,怎麼派也輪不到玉貝勒,他怕他們不服。 「草民斗膽。」 「其實你不知道,紀玉是個能征慣戰的將才。」 「草民知道不知道,無關緊要。」 「滿朝文武都知道。」 「皇上,玉貝勒畢竟年輕,也毫無戰陣經驗與歷練,恕草民直說一句,論能征慣戰,他絕比不上吳三桂。」 這是千真萬確的實情。 論武藝,吳三桂或許不如玉貝勒,可是論兵法戰陣,領軍廝殺,以及作戰的經驗跟歷練,玉貝勒那能跟吳三桂比! 運籌帷幄,決勝千里,豈是那麼簡單的。 「萬順和,你看呢。」 「奴才想說不敢說,李俠士替奴才說了。」 皇上微微點了點頭:「好吧,那我就打消這個念頭,還是讓紀玉留在身邊,領他的京師禁衛吧。」 「草民敢為皇上賀。」 皇上從善如流,李詩暗暗鬆了一口氣。 「我沒別的事了,那你就回去吧,我讓萬順和送你出宮。」 萬順和送李詩出了宮,又回到了御書房,他見皇上微皺著眉,背負著手,在那兒來回踱步,像是有什麼心事,一點也不像這個年歲的孩子。 他忙趨前道:「萬歲爺為派誰領軍煩?」 皇上搖了頭:「我一點也不為派誰領軍煩,這件事我早就有了腹案了,我所以說派紀玉領軍,也只是試試他。」 萬順和微怔:「試試李俠士?」 「試試他對我是不是說實話。」 「那麼您認為……」 「他對我說的是實話,紀玉不適合領軍作戰。」 「那您還有什麼心事。」 「更顯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,而這麼樣一個人,我偏偏收不到身邊來。」 「李俠士人在京裏,隨時能為您效力,怎麼說收不到您身邊來。」 「萬順和,你不會不懂我的意思。」 「奴才懂,只是萬歲爺,這種人是不容易收到身邊的,真要是容易收到身邊,也就不那麼珍貴了,您說是不是。」 「這個道理我懂,可是越是這樣,我越是想把他收到身邊。」 「萬歲爺,您可別逼急了他。」 「那恐怕還不至於,他的根在京裏,何況他答應過先皇帝,十年不離京。」 「那萬歲爺您還有什麼好煩的。」 「我要他不只十年,我要他一生,一輩子。」 「萬歲爺,奴才年紀大了些,看事兒跟您有點不一樣,可是不知道當說不當說。」 「你說。」 「謝萬歲爺的恩典,這種人,不會忘了他是漢族世胄,前明遺民,可是他也不會敵視咱們,所以不管怎麼樣,他希望保持個超然的身分與立場,您就成全他,讓他一方面願意為您效力,一方面又能不時的說些實話,有什麼不好。」 皇上靜靜聽畢,微微點頭:「年紀大的人,到底有他年紀大的人的見地,萬順和,我讓你跟在我身邊,是選對了。」 萬順和忙躬身:「萬歲爺聖明,萬歲爺的恩典,萬歲爺聖明,萬歲爺的恩典。」 皇上道:「時候不早了,咱們回去吧!」 萬順和忙恭應:「喳!」 *** 夜是很深了,內、外城,「紫禁城」,除了少數的燈光,幾乎是一片黑,也幾乎是一片靜。 就在這到處既黑又靜的當兒,這條胡同底站著一個人,只能說是一個黑影。 黑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。 此時此地,站這麼個黑影,他想幹什麼? 又一條黑影降自夜空,翩然落下,就落在原先那條黑影前。 只聽原先那條黑影低低叫道:「恩姨!」 原來,這兩條黑影一個是李詩,一個是「肅親王府」的那位賈姑娘。 只聽賈姑娘道:「少主回來了。」 「剛回來不久。」 「進過宮沒有?」 「進過了。」 「情形怎麼樣?」 「這麼晚驚動恩姨,請恩姨出來,就是為稟知恩姨『張家口』事。」 「噢?」 「格格跟書兒都好?」 「都好。」 李詩沉默了一下:「恩姨,這次『張家口』事,我碰到了一個人,讓我差一點沒法下手對付。」 「噢,誰?」 「恩叔!」 「雲秋?」賈姑娘脫口輕叫:「他怎麼會讓少主下不了手……」 「因為恩叔已經投身『平西王府』了。」 「雲秋!他,他怎麼會……」賈姑娘再次輕叫。 「恩姨,有些事是無法預料的,有些事是無奈的。」 「我有點懂了,那麼後來……」 「恩叔還是退讓了,還是成全了我!」 「他應該如此,如今呢,他又那兒去了?」 「恩姨,恩叔已經故世了。」 「怎麼說,雲秋他……」賈姑娘叫出了聲。 「恩叔已經故世了。」 「怎麼會?雲秋他怎麼會……」賈姑娘抓住了李詩,抓得好緊。 「我剛跟您說過,恩叔還是退讓了,還是成全了我。」 「聽少主的口氣,雲秋他,他好像是自殺的。」 「是的!」 賈姑娘似乎要昏過去了,身軀一晃,要倒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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