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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第十五章 爾欺我詐

  方小竹尷尬的一笑,只得留下,但他卻不敢使用曾月霞的寢具,甚至連她的閨房亦不敢擅入只吩咐小婢各自退去,自己就在小廳之中,打坐調息起來。他任督二脈已通,未消片刻,便已疲備盡去,精神全複。至此,他便停止潛心入定,因為內功深淺的程度,極易被行家識破,方小竹靈慧過人,加之瞭解假曾月霞的身份,自然不敢絲毫大意,生怕曾月霞暗中窺視,看出他功力精深,而提高了警覺。

  這時,他外表雖然仍然保持著打坐姿態,垂簾合目,做得煞有介事,實則心中思緒萬端,正在想著各種心事。他把曾月霞不讓他馬上入內叩見雙親的用心,細細作了一番分析,分析的結果,得到了兩個結論:

  其一是曾月霞想不到自己會突然回來,各方面必須加以一番佈置,以免破綻落到自己眼中。

  其二則是自己的父母根本就不在府中,她必須有時間謀求補救。

  想到這裡,他更是無法自持,恨不得馬上潛身出去,暗中探查一下,以明真象。

  不想就在此時,忽然有人向精舍接近,只好又裝模作樣下去,從來人呼吸之聲推測,可知功力至為深厚,必是江湖中老輩人物無疑,他暗中一笑,立把上身微微幌動,臉上現出了焦燥之色,接著更站起身來,倒了一杯冷茶飲下,才又坐地閉目行功。這些舉動,正是內功火候欠缺,無法順利入定的證明,暗窺之人見了,發出一聲不屑的陰笑,竟然飛身離去。

  方小竹仍不放心,複返神功,凝神默察,直至確定精舍左近除了二個小婢之外再無他人之後,這才再度站身起來,閃入側室,點了那二個小婢的穴道。他的手法用得極其巧妙,受制者只要被人微微一碰,穴道便全自動解開,任何人也發覺不出她是中了人家的暗算,只以為她們是倦意難禁,因而入睡的。然後,他又為自己想好了一套說詞,始推門躍出精舍。

  他躍出精舍,行未丈遠,忽又眉頭一皺,停步不前。原來,他發現圍繞在精舍四周的花樹林,竟是一座深奧無比的陣式。他翠薇島苦學三年,對於奇門之學已有透澈的研究,眼前這座小小的花陣,自然難不倒他。但是現在,他卻不能就此越陣而出,因為這樣一來,他的武功底細必然洩露,行動便會受監視與限制,探查真象的目的也就難以達成了。

  他沉思片刻,另一個念頭又掠上腦際。暗忖道:「我如果一直呆在屋中,也不是合情合理之事,一人流浪三年,一朝歸來,眼見雙親近在咫尺,豈能安之若素,無動於衷?………」

  他想到這裡,逐就將計就計,大步向花陣之中走去。他明知通行花陣之法,卻故作糊塗,在花陣中轉來轉去地直打圈圈,最後,更裝出心急暴怒的樣子,口發狂笑,掌劈腳踢,搗毀身邊的花木。不久之後,一座花陣,已被弄得七零八落。

  這座花陣佈設得雖是極為奧妙,但其目的卻僅在保持錦心紅線曾月霞住處的安靜,不讓外人隨意出入,是以警戒的意義重于防守,方小竹一入陣內,便早有人趕往報警去了。

  方小竹正感進過兩難,騎虎難下,忽覺眼前紅影一閃,他那位假嫂嫂曾月霞已飄身來到面前,面帶薄嗔,卻非真怒地喝道:「竹弟還不住手!」方小竹停手訝道:「怎麼搞的!這地方我怎地走來走去都走不出去!」錦心紅線曾月霞神色不定地道:「深更半夜,你要到那裡去呀?」方小竹睜著大眼,沒好氣地道:「我睡不著,想偷偷的看看爸媽去!」完全是三年前調皮的本色。錦心紅線曾月霞苦笑道:「你為什麼不聽話,難道明天拜見爸媽就遲了麼!你這樣冒冒失失地亂闖,萬一出了差錯,可怎麼好啊!」方小竹一臉不在乎的神色道:「我就不信嫂嫂能把這個家變了樣子!」錦心紅線曾月霞笑

  道:「你還不服?」方小竹理直氣壯道:「這裡是我生長之地,我豈會沒有自知之明。」錦心紅線曾月霞大笑道:「你未離家之前,可曾有此精舍?」方小竹搖了搖頭。錦心紅線曾月霞又道:「這所花陣可是何物?」方小竹假作恨聲道:「這算得了什麼!」錦心紅線曾月霞笑道:「算不了什麼?只是你走不出去!」方小竹凝目注視了曾月霞片刻,聳了聳肩,現出被難倒的樣子,不再開口。錦心紅線曾月霞臉色一正道:「竹弟,自從二位老人家把家務責成為嫂掌理以來,承各方同道抬愛,我家聲譽日隆,為避免不長眼睛的朋友前來生事起見,我不得不稍用機心,把全莊強加佈置,這座花陣,只是其中微小之一環而已……」力小竹抓住語尾道:「嫂嫂是說全莊都已被你安下了巧妙佈置?」錦心紅線曾月霞道:「要不信,你盡可親身一試,我跟在你後面,保你不吃虧就是。」方小竹肚中暗笑道:「我自然要試!」忽然口氣一轉,打起退堂鼓道:「只是今天無此興趣了。」這簡單兩句話,不啻是一著妙棋,他給自己留下了退步,日後總有什麼形跡落在曾月霞眼中,也有掩飾的藉口。錦心紅線曾月霞萬萬想不到方小竹有此深心,打趣他道:「你是怕當面丟人是不是?」方小心也是被急得生氣,大聲道:「現在試一試也不妨!」大步向花陣外走去。錦心紅線曾月霞展顏一笑,道:「竹弟,你真是任性,難道今天鬧得還不夠麼!」閃身阻住方小竹去路。方小竹面孔紅紅地,跟著曾月霞走回精舍。

  曾月霞既稱錦心紅線,自然心機頗為深沉,她對方小竹雖未生疑,卻不能不查明兩個小婢何以未阻止方小竹出外的原因。

  她走進偏房,只見兩個小丫頭正在沉沉熟睡,了無異狀,伸手分別輕輕一推,二婢立即同時醒轉。二婢乍醒之下,發覺錦心紅線神色不對,直嚇得滾地跪倒,惶悚戰慄不止。錦心紅線曾月霞面泛殺機,正欲懲治她們粗心大意,不想就在此時,方小竹忽在外面叫了一聲:「嫂嫂」,道:「兩個丫頭被我支使了半天,就讓她們睡睡吧!」

  錦心紅線曾月霞想到憑方小竹的調皮搗亂,確實不是兩個小丫頭所能看得住的,同時似不願因懲治二個小丫頭而引起方小竹的疑念,因此只瞪了二個小丫頭一眼,輕輕責了一句:「你們以後可要小心了!」人便退出室來。接著,她又走入自己房中,假意驚問道:「竹弟你沒有上床休息過麼?」方小竹見她明知故問,心中暗笑道:「小弟怎敢動用嫂嫂的寢物,只在外廳打坐休息了片刻。」錦心紅線曾月霞親自動手,鋪好錦被,笑道:「從今天起,嫂嫂這間精舍讓給你住了,你安心地睡吧!」方小竹搖頭道:「不,這所精舍進出甚不方便,我不要!」說得以真還假。曾月霞先是一怔,繼又笑道:「我明天把出入花陣的方法告訴你,你便不會再感不便了,快睡吧!有話明天再說。」說罷退出房間,走離精舍。方小竹縮頸一笑,跳到床上,蒙頭便睡,重享他那隔絕了三年的溫馨。

  方小竹三年苦修,造詣非凡,原可無須睡眠,但為使曾月霞安心起見,也就真的安然睡去。

  第二天,方小竹從酣夢中醒來,全光滿室,已過晨牌時分。他伸了一個懶腰,雖只帶出微小的響聲,卻驚動了房外之人,門掀處走進一個十七八歲的大丫頭,一身淡紫,俐落俊秀,惹人喜愛,她盈盈走到床邊,嬌聲道:「四莊主醒來啦?」方小竹翻身坐起,道:「那兩位姊姊呢?」他見侍婢換了新人,想起隔晚之事,甚為那兩個小婢擔心,故而有此一問。紫衣婢女從容不迫地道:「兩位妹妹年紀太小,夫人嫌她們不懂事,故改命婢子和另外一位妹妹前來侍候四莊主。」

  低首輕輕的又道:「婢子名叫紫鵑。」說起自己的名字,似乎不勝嬌羞。接著,又鶯聲嚦嚦的向房外呼道:「燕妹,快來侍四莊主起床!」

  門外一聲嬌應,急步走進一個約小二歲的綠衣丫頭,臉上稚氣未褪,比紫鵑天真得多。她遠遠看到擁被念坐的方小竹,便滿臉驚奇的叫了聲:「四莊主!」一福到地。紫鵑代她報名道:「她叫春燕。」

  方小竹自幼在脂粉堆中長大,面對兩如此俊俏婢女,絲毫沒有不適之感。他朝兩婢分別看了一眼,暗笑道:「憑你們兩個丫頭,便想看得住我麼!」

  梳洗完畢方小竹步出精舍,抬眼望去,只見隔晚被自己毀過的花陣之中,殘枝敗葉已不知去向,花陣陣勢亦已完好如初。就好像根本沒有受到甚麼損害。方小竹見此情形,心中不禁一凜,僅僅從這微小的一點,便不難看出錦心紅線曾月霞治事之幹練,委實不是一個好應付的對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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