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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


  第八回 人心莫測

  妙算子墜向萬丈深壑,自身也自駭極,但他終是飲譽武林的人物,不但視機妙算,空前絕後,武功也是一代名家,這時雖驚恐而亂,猛然一提真氣,一聲老龍清吟,身形在空中有如巨鳥牟往上直升,左掌以內家真力硬插入山壁,始化險為夷,隱如壁虎懸於崖壁。

  那邊辛夷內功雖不妙運算元精純,但身為崆峒派掌門人,武學自是不弱,當下曲腕如鉤,橫身翻,喝道:「辛夷子你擋我去路是何居心?」

  辛夷子只冷笑一聲,並不回答,忽然怪嘯一聲,聲音繞穀不絕。

  妙算子不知他葫蘆裡賣些什麼藥,驚異地游目四顧,不由一驚,原來對面峰上,這時出現兩個老道,原來是崆峒四子中的白修子和赤成子。

  突聽唐秀雄驚呼一下,妙算子一震,隨目瞧去,崆峒四子最末一位紫霞子,已如幽靈般由身後飄飄而來。

  唐秀雄年逾半百,一身武功得乃師真傳,閱歷甚深,忽見崆峒四於幽靈般的分圍而來,心知不妙,忙撤出佩刀戒備。

  崆峒四子的老大辛夷子,傲然冷笑道:「陳兄神算之學與機關佈置,天下聞名,當不難揣測出目前情勢?」

  妙算子不理會對方的譏諷,緩緩走前,道:「道見如此勞師動眾,上途抽劫,何否僅為著佛光玉像?」

  一面說著,一面發揮最高機智,度測目前情勢,考慮脫身和退敵方法,但險徑狹小,不及一尺,實在無法脫身,除非硬將故方擊落深壑。

  辛夷子拂塵一擺,道:「既然知道,何必多此一問?」

  妙算子冷笑道:「道見等如此作為,看來存心與陳某過不去?」

  唐秀雄也怒不可抑,喝道:「前輩乃執一派掌門之尊,在江湖上赫赫有名,此事一旦傳揚開去,只怕令人齒冷?」崆峒派乃為天下十大名派之一,享譽江湖,日後若真由唐秀雄等口中傳,崆峒派以眾寞,抽路搶劫,名譽必因此一落千丈。

  最後現身的紫霞子,見大師兄臉色不對,忽紅忽白,顯然已有退意,連忙大聲叫道:「大師兄,性命比名譽更重要你不能因一時為世俗之見,而喪掉咱們兄弟的性命啊!」妙算子乃是極聰明之人,紫霞子話中含意,如何能瞞得過他,暗忖道:「難道崆峒四子這次傾師來劫寶,並非出自所願?而系幕後有人威助他們前來不成?」

  辛夷子經過一番考慮後,又道:「貧道再問一句,你倒底將不將佛光玉像獻出?」

  紫霞子冷冷道:「大師兄,今日之局,已非言事所能說得開,還是……」

  話音未畢,背後突然來一陣勁烈破空的勁風,宛發雷迸發,紫霞子出其不意吃那陣勁風震得身軀淩空向外飛去。

  崆峒四子其餘三人看很清楚,都為之駭然失色,辛夷子見師弟危在旦夕,駭出一身冷汗,奮不顧身,搶救而出。

  辛夷子尚未撈住他師弟身形,猛見一道灰影淩空飛墜,突然一掌向他的胸前,辛夷子慌不迭地舉掌以迎。

  兩掌甫交之際,辛夷子但覺那逼來勁力,其勢不但迅快絕倫,而且勁道大異常,激厲中蘊含著陰寒如冰的陰風,砭人肌骨。

  辛夷子立時覺出不對,正想抽身退避,已是遲了一步,全身如浸冰窖雪穀,寒顫幾下,勁道頓失,一頭翻落深谷。

  這時,對面山峰上白修子,赤成子居高臨下,看很清楚,都為之駭然失色,同是打量來人是何方高手。只見那人身軀嬌小,婀娜玲瓏,雖以白巾蒙面,卻可看得出是個女娃兒。

  妙算子對於那蒙面女的身法,並不陌生,脫口說道:「你是……」

  妙算子驚語方出,那蒙面女人突然一族身,兩道瑩瑩神光,宛如寒星般的直逼著妙算子,陰惻惻的道:「你如敢亂說出姑娘的名字來,怪姑娘不顧及你是我師父的至交。」

  妙算子素知她殘酷成性,殺人如同兒戲,聞言心頭順時泛上一股寒意,才敢再說下去。蒙面女子陰沉地笑了一下,轉向地峰,叱道:「姑娘今天性情不大好,你們兩個牛鼻子還不快滾!」

  白修子聽得毛孔發寒,知道憑自己微技,決非人家敵手便欲退走。赤成子突然大聲道:「要叫我們離開不難,只要你報上名兒來!」

  那蒙面女人突然格格縱聲嬌笑,道:「這個還不簡單。」轉頭向妙算子道:「你替姑娘介紹,介紹。」

  妙算子忽然想起這怪女人的性性,愈是高興的時候,愈是殺人不眨眼,同時凡她報名給對方後,必把對方活活弄死,妙算了故此心頭一凜,大聲道:「崆峒四子,你們若不想離開天柱峰,陳某不妨告訴你們這姑娘的芳名。如你們想多活幾年,趕緊離開不要多問。」

  赤成子不知內幕真情,誤以為妙算子故意出言諷刺,當下怒道:「妙算子你看錯了人,我們既敢出手劫寶,豈是怕事的麼?」

  白修子恐激怒那個蒙面女人,忙在他的耳畔道:「那女人一出手便把大師兄四師弟震落深壑,身手超絕不凡,我倆決非她的敵手,還是走為上計,免得惹火焚身。」赤成子聽了火起,大聲道:「要走你自己滾,倘如不曉得她的名字,回去怎樣回覆南魔?堂堂江湖上有姓有名人物這般敗陣空回,就是南魔寬恕我們,自己還有何面子在江湖上活道。」

  他的話音不小,清晰可聞,妙算子陳智中心頭微微一震道:「什麼?那失蹤三年的南魔陸步深又再度出現?」

  那蒙面女人更是嬌軀顫動,激動地道:「他他……」

  倏地,峰顛傳來一聲輕歎。

  諸人抬頭一瞧,只見一個白髯淡金臉色的老人,屹立在峰顫的岩石上,白色長衫迎風飄拂,好像好乘風而去,那雙眼睛半睜將閉,朦朧的目光透視天空,紅塵滾滾,獨處世外感到一切皆是獨和淒涼。最令人感到驚的,就是那個白衣老人背後,插著一根三尺多長的「招魂幡」。

  那支「招魂幡」雖隨風飄動,但諸人眼光銳利,隱隱可看出上面寫著:「招引南魔,步登極樂」。白底黑字,甚是顯明。

  妙算子陡見那白衫老人,驚喜道:「陸兄!」

  白修子和赤成子一見白衫老人出現,如釋重負,長長籲了口氣,可是這時卻沒人注意到那個蒙面女人,在白衫老人嘆息時,她也如響斯應,微微呻吟一聲,全身顫抖,嬌軟乏力。

  白修子高聲道:「陸大俠,貧道師兄弟已盡全力,而且還犧牲了兩位,可是佛光玉像仍然……」白衫老有「哦」了一聲,慢慢移下目光,清瘦的臉頰,依稀還可看出當年的瀟灑。

  「謀事在人,成事在天,事情的成功與否?人力勉強不得,道長們確已盡力,老朽銘感五中。」

  白修子和赤成了長長籲口氣,像放下一付重擔。

  妙算子臉色一變,仰頭道:「陸兄,崆峒四子這次圍攻在下,要奪取佛兄玉像,是你主使的?」白衫老人歎口氣,道:「對不起,老朽不是姓陸,南魔陸步深早在三年前已離絕人寰,武林中已沒有這個字型大小,你若不信且看這個。」說著抽出背上那根「招魂幡」,那八個大字「招引南魔登極樂」赫然展現眼前,白幡飄飄,陰氣沉沉,令人心有一股憐傷的味道。

  白衫老人自己望著那白幡,目光更變得朦朦朧朧,前塵往事,紛至遝來,三年前被洛普挫敗的那幕恥辱又映現在眼前。

  蒙面女人望著白幡癡癡出神,突然仰面望天,瘋癲大笑,顯然她心中有著無比的激動,但卻又似不能立即發瀉出來,但聞那格格狂笑之聲,愈來愈是奇異,由淒厲悲傷而變成法銳高亢,響徹長空,繞耳不絕,靜寂中激蕩眾人的心弦,教不覺微感寒意。

  瘋狂笑聲中,蒙面女人王掌微揚,掌心驀然發出萬道銀絲,光華耀目,逼得眾人忙閉上眼睛,待眾人再度眼開眼睛時,那蒙面女人的芳躍已失。白衫老人身軀震動一下,臉色微變,但倒底是經過大風大浪之人,立即回覆原狀,道:「妙算子,那個蒙面女娃是何門派?」

  妙算子打個寒噤,道:「這個怒小老兒不能奉告。」

  白衫老人苦笑一聲,道:「這個由你,我也不勉強,可是老朽隱隱可推測出,她並不是中原武林中的人物,而是東夷扶桑……」

  妙算子聞言一陣顫慄,心膽破裂。白衫老人見狀,更證實自己所猜無誤,沉吟一陣後,轉移話題道:「妙算子,請你將佛光玉像獻出。」

  妙算子怒道:「南魔,我們論交數十年,情非泛泛,雖然數年不見,但自你退隱之後,我無時無刻不思念你,今日你居然說出此語,豈不叫人心冷。」

  白衫老人感激地一瞥,但立刻又悄然一笑,道:「你深重之友宜,南魔陸步深在九泉之下有知,必萬分慰懷,感激人世上還有這麼一位重義友人。不過,南魔和根本風馬牛不相及,請你不要胡亂牽連在一起,還是趕緊把玉像獻出,我無暇在此久留。」

  妙算子氣的臉色鐵青,張口結舌,終於氣極反笑,老淚縱橫道:「想我陳智中性情孤僻,生平一中,很少朋友,只有南魔陸上深及隴左雲一平兩位和我相交莫逆。不料雲一平身中奇毒,命在旦夕,南魔人面獸心,不但反臉無情,甚而見死不救。陳智中呀!陳智中,人世就是如此麼?」說著喉頭發出只有他自己才可聽到的哀嗚,這不是罵,但比罵更悲慘萬倍。

  要知一個生性孤僻,不喜和人交往之人,其內心蘊藏感情,也許較常人更為豐富,一旦此種感情遭遇外力破環,其痛苦情況,遠非常人可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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