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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


  她鑽出裂縫,站穩身形,微一打量山形地勢,毫不停留,便自尋路攀升。

  當她穿出雲霧,甫與陽光接觸,兩隻眼就好像被針刺了一下,脹痛得難於禁受。

  她心裡明白這是什麼原故,趕緊穩住身形,緊閉雙目,養息了約有頓飯之久,拭幹眶內刺激出來的淚水,慢慢的試探著睜開眼來,已可適應強烈的陽光,幾個縱躍,便已經到達峰頂。

  她長吸了一口陽光下的新鮮空氣,廬山景色又入眼底,心裡就和小孩子得到他最喜愛的玩具一樣高興,禁不住一聲長嘯,震得四山全起了回應,幾十年被鎖禁的一口惡氣,恨不得全從這聲長嘯裡發洩出來。

  嘯聲未落,一條淡淡的白影,便向著立身之處飛躍而來,離著她還有兩丈多遠,腳下一彈,便向她懷中撲來,她立刻放掉左手提著的鐵鍊,伸開雙手,把白影接到手中。

  在她手裡抱著的,是一頭全身雪白的小猴子,這是她初被鎖禁的時候,收服下來的。

  那時,她還很年輕,還很美,穿的也沒有如今這樣的破舊,小猴子看她沒有惡意,才和她接近起來。

  她想到自己已被鎖禁,空有一身武功,難於施展,以後的生活,說不定就要落在它的身上,於是不憚煩難,蓄意調教它,果然不負她的苦心和期望,幾十年她被鎖禁在這谷底石洞裡,得以不死,完全是依賴這頭小猴子,到處給她找尋黃精野果充饑,她給它起了個名字叫「小白」。

  小白在她的精心調教之下,幾十年下來,也得到無限好處,佛門菩提禪功也有了三四成火候,身手更是非比等閒,就看它剛才飛躍而來的身法,那份輕靈快捷,又那是一般江湖武師所能望其項背的呢!

  這一人一獸相依為命,幾十年來,其親切程度何殊母子,如今劫後重逢,各自的內心都是欣慰無比。

  她撫摸著它那光澤的小毛頭,向它說道:「小白,如今我已恢復自由,等我完成了一樁心願,便帶著你遊遍名山大川,然後找個幽美的清靜的地方,參修上乘功果。」

  小白像是懂得她的話意,睜著一對有如櫻桃似的紅眼望著她,嘴裡也在「吱吱」的叫著,似在應和著。

  她說到走,便立即想起那天真可愛的翁若梅,眼望著腳下這座寬廣的大山,神色上顯出無比的悲痛和歉疚,只聽她喃喃的祝告說道:「孩子,但願你也能像我一樣,能夠絕處逢生才好!」

  她那消瘦的臉上流下了兩行珠淚,然後左手重新提起地上的鐵鍊,右手抱著小白,略一辨識方向,便飄然走了,何消幾個起落,身形便自消逝在峰回路折之處。

  再說翁若梅在後洞倚壁而坐,半醒半睡,似夢似幻,就那麼渾渾噩噩的,也不知到底過了多少天,像是很長,又仿佛不久,便清醒過來。立覺全身上下,百骸俱爽,視力較前更見明亮,略一運氣,一個嬌小的身子,便似乎輕如無物,飄飄而起,知藥物功效,已暢達奇經八脈,功力已又進入另一境界,自是無限歡喜。

  蘋果似的小臉上,剛綻開了一絲笑容,但當她那兩隻大眼微一瞥及堵塞的洞徑,笑容倏的又從臉上斂去。

  「該怎麼辦呢?不然,哥哥豈不……我一定要想法子出去。」

  她冷靜的坐在那裡,一動不動,慢慢的尋思脫身之策,首先,她想到她有一柄切金斷玉的短劍,用它絞穿洞壁,可是她還沒有起身有所行動,自己立刻就把這種想法推翻了。即以她曾經走過的洞徑計算,起碼也在兩百丈以上,那要挖掘到何時為止?糧食、體力樣樣都成問題,其他方面絕不會比洞徑這面還薄,因為這座山太大了。

  上面?

  那簡直是妄想,她連頭都沒有抬一抬。

  假山?

  她不由向水池望去,那座原來突出水面的假山,此際業已不見。

  她站了起來,踱到池邊,低頭向下看去,不但池水已經乾涸,涓滴無存,就連那座假山也已蹤亦杳然。

  「這不是怪事麼?」

  「難道池底還有什麼古怪不成?」

  「反正一時也出不去,何不到池底看看?」

  她喃喃的自語著,聲音只有她自己聽得見。

  她愈想愈覺有理,於是不遲疑,便提氣輕身,向池底落去。

  池深不足百丈,原是黑黝黝的難辨一物,但她現在卻是絲毫畢現。

  她自己尚還不知,她的雙眼外經朱果的漿液滋潤,內服千年蟾蜍的內丹和半顆朱果,又經適時以禪功運化,現在已經達到視夜如晝的地步了呢!

  百丈高下,轉瞬即降落池底,略一瞥視,不禁大為驚奇。

  池底略呈方形,四壁光滑如鏡,每一面池之上,都有一個門戶的痕跡,隱隱約約的像是刻劃在上面的一樣,要是在未服朱果以前,恐怕什麼她也不會看到了。

  她毫不思考,便向正對著一面池壁走去,不料距離池壁還有三尺遠近,還沒有等她用手試探,那個門戶竟然自動的緩緩的開了。

  她也不管是禍是福,便自昂然的走了進去。

  這是一個兩丈見方的石室,面對著門,盤膝坐著一個老和尚,閉目闔眼,狀似入定。

  翁若梅受高人薰陶,深知像這種深山古洞,每每隱有世外奇人,不假思索,便向老和尚跪了下去,嘴裡還在輕聲說道:「弟子翁若梅,無意闖進老前輩禪室,尚請恕我年幼無知,勿加罪責。」

  祝告完畢,見老和尚沒有反應,便悄悄的站了起來,打算退出石室,不想轉過身來,不知何時,進來的門戶已又自關閉。

  她還以來那老和尚見她無故擅闖石室,驚擾禪課,有意和她為難,但當她回頭一看,老和尚仍然原式盤膝靜座,動也未曾動過,又覺自己所想不對。

  她這才向老和尚仔細打量過去,敢情老和尚早已圓寂多時,這一驚非同小可。

  不過,她到底是慧根夙俱,自服蟾丹、朱果之後,定力更深,故雖驚而不亂,靈敏的頭腦很快的想到。

  這一切必都是老和尚為了保護他的法體,事前預行佈置的,被我無意間闖破禁制,走了進來,他修為既然道高,一定會給人留有退身之路,我還是不要莽撞,先仔細察看一下再說。

  這一次,她從老和尚的法體以至整個石室,巨細無遺的又仔細察看了一遍。

  現在,她雖然已經看出一些端倪,知道這石室之中,蘊含著一種佛法佈置,而且她也曾從師父那裡,學過一些這類東西,但由於對這個老和尚,自內心之中,產生了一種虔誠敬意,沒敢冒昧施為破解,重又向老和尚跪拜下去。

  這也是她福至心靈,機緣湊巧,她這一重新跪拜下去,卻正暗合了石室中原來的佈置。

  等到她拜畢抬頭,老和尚法體已杳,代替的是一座石質蓮台,蓮台的九瓣蓮葉,中間一葉豁然敝開,像一個門,門裡是一條甬道,看似很長。

  老和尚已然坐化,何以忽然失蹤?以及蓮台的出現,她都不驚奇,仿佛就像當然的一樣。

  令她驚奇的,只是這個變化太快了,使她事先一點都沒覺察出來。

  她心裡既然存著,老和尚必然給誤闖進來的人留有退路,便認定敞開的蓮葉必然就是出路,不假思索就走進去。

  通路甬道,到達了一間石室,甬道便到此而止。

  她想到後退。

  但适才那間石室,門戶已閉,即使能夠出去,又如何打開堵塞洞徑的碎石?不禁躊躇起來。

  旋又一想,那間石室既有古怪,說不定這間石室也有詭秘,且先進去看看再說。

  於是,便又走進這第二間石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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