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東方英 > 霹靂金蟬 | 上頁 下頁


  忽然,暗中那人忽叫道:「快!快!快躲過一邊,有人來了。」白劍疑神聽一下,哪有半點跡象,心中暗忖笑道:「你不幫忙就算了,何必……」一念未了,他也聽到衣袖飄風的聲音了,猛然一怔,就地一滾,滾到一塊岩石之下,隱住身形。也就在他剛剛滾出動的時候,來人好快,只聽「嗖!嗖!嗖!」從半空中落下三個面蒙白布巾的人。總算他見機得快,他如果起身飛逃,只怕再快的身法,也逃不過來的人耳目。白劍見那三人落地的功力,也著實吃了一驚,自己和他們相比,那簡直不成氣候。

  他胸裡抽了一口冷氣,屏息伏地,動也不敢動了。那三人落地之後,目光向李四身上一掃,其中一人冷丁一聲,道:「這小子還沒有斷氣,由不得他。」話聲中,只見他屈指一彈,一點瑩光射向李四,那瑩光一著李四身上,也不見不火燃燒,那李四卻猛地跳了起來,甩著垂在一邊的頭,亂跳不已。

  一個快要斷氣的人,哪來這般功力,其身受之苦,可想而知,這時,白劍可不敢再出頭了,想起暗中那人的話,也甚是後悔,沒有聽那人的話早替李四解除痛苦,害得他這時要受折磨,這時,又另一個人的各取出了一個小圓球。那人小圓球一出現,白劍聽得一聲惶急的細小聲音傳入耳中道: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,你千萬不能再露面了,唉!……」白劍聽得出來,這人最後那聲「唉!」充滿了怪責他的意味。白劍心味,你也不能怪我呀,我哪能見死不救……猛見那手握小圓球的人,似乎要把那小賀球擲出手去。就在那小圓球出手未出手之際,忽聽一聲清嘯從對面草叢中揚起,接著,一條人影疾速而出,一閃而逝。那三個白巾蒙面人,同聲厲喝道:「你逃得了麼!」三人人身形一閃,便也失去了蹤影。

  白劍就在他們身前不遠,竟未看出他們是用什麼身法離開的。嘯聲與吼聲越去越遠,驀地一聲慘號傳來,結束了所有的嘯聲和吼聲,暴風雨後的大地,陡然之間,佈滿了淒涼的氣氛,白劍也倏地垂下了頭,全身起了陣陣痙攣,就像是有人正用一根根的鋼針,向他心坎亂刺。他被自己的良心譴責得失去了知覺。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,他抽動了一下手腳,輕輕地悲歎了一聲,抬頭仰望著蒼穹。

  這時,層雲縫隙裡,出了幾顆頑皮的星星,向他投來嘲笑的冷眼,暗淡的星光下,白劍一低頭,又看到橫在身前不遠處李四的屍體,這進李四的屍體已縮成了一團,像假風乾了的山雞,不像人形了。白懷又是一聲長歎,突然放開步子,走進了那他曾住過幾天的山洞。既然回來了,他真忍不住要再進洞去留下值得懷念的最後一瞥。洞內燈火猶在,只是油料將盡,搖曳的火焰,更是微弱了,白劍借著微弱的燈光,舉目四望,只見全洞都被人翻得一塌糊塗,令人慘不忍睹。白劍在洞中停立了一陣,鼻頭一酸,回身走出洞外,身形一閃,也消失在黑暗之中,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十幾裡路,天上那幾棵頑皮的小星星,又躬在雲層中去了,大地陡然之間又完全黑了下來。山風又起了,愈吹愈是強勁,四周欣起了萬馬奔騰般的松濤。白劍似是迷失了方向,低冰向著一道山谷奔去,而不自知,山道越來越崎嶇,山勢也愈來愈險惡,加上夜暗如漆,難辨路徑,使白劍走起來大緊艱辛。他已疲備到了極點,可是他沒有想到要休息,肩冰上艱巨的重任,占住了他整個的思維,倔強的個性,使他咬緊牙頭。正行走間,身子忽然向下一滑,以他的身手交是未能穩住腳步,頓時向一道懸崖之下滾了下去。求生的意志,使他精神一振,大叫一聲,發揮出最後一點潛力,把一個身子縱了起來,抓住了一條山藤,身子蕩了兩蕩,竿又爬了起來。白劍剛站穩身形,籲了一口氣,忽聽到一個微弱的呻吟聲,從他幾乎失足滾下的懸崖下飄了上來。白劍無是愣了一下,接著劍眉一軒,自言自語道:「下面那人需要救助,可能比我需要休息更迫切,我豈能袖手不顧。」

  見義勇為之心使他精神又是一振,可是他並不魯莽,先拾起一塊小石頭扔了下去,以測岩底深淺。

  石塊落地的回聲告訴他,下面似乎並不太深。白劍毫不猶豫抓住适才地根山藤爬了下去,下行十丈左右便到了山藤尾端,再也無法借助。白劍猜想大約離底也不會太高了,當下一咬牙,雙手一松,向下飄落下去。下面確已不深,只飄落了七八丈,就接觸到了實地,要是平時,這簡直不簡一笑。可是現在,這七八丈的高度,卻幾乎把他衛雙腿跌斷了。因為目視不明,何時落實,心理上無從取准,再則他是強打精神,努力以赴,其實體力早就不支,他那下落之勢,就像普通人一樣重得像塊死塊,只聽「轟!」的一聲跌了個不折不扣,實實在在。這一跌只跌得他骨痛如裂,大叫一聲,昏死過去。不久,他倏地回復了神智,一想起自己是有心來助人的便不由心中一急,挺腰坐下起來。忽然,就在他身邊有人低聲道:「你現在幫不了我的忙,先自己恢復了體力再說。」一隻手也伸過來,把他按回地上。白劍原是來救人的,卻沒有想到自己稱麻痹了被救的人,不免愧疚的苦笑一聲,道:「慚愧得很……」

  「不要我說話,快快功運調息,你已服了我一粒固本培元的藥丸,很快就會恢復過來,你有了體力,才救得了老夫的命哩!」

  白劍自己心裡數,便不再多言,閉目調起來。那人說的慶,果然不錯,一定是給自己服了什麼特效藥,體力竟出乎竟外地迅速恢復了。他再挺身而起時,已是精神煥發,目光充沛了。這時,他第一眼就是搜尋那亟待救助的人。應他身側一聲岩石下面,斜靠著一個身形矮小的老頭子,只見例子連肩帶背被人砍去了一條左臂,全身也是血跡斑斑,傷至少有二三十之多。他受了這樣重的傷,真虧他還沒有死去。白劍全身打了一個冷戰,暗中歎了衛口氣,輕的呼喚那老人道:「老前輩,老前輩……」那老人無力地睜開眼皮,咬緊牙齒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體力恢復了麼?」

  白劍道:「已經完全好了,但不知如何能為老前輩效勞?」那老人撐起身子道:「快!快!快背起老夫……」白劍眉頭一皺,扶住那老人道:「老前輩,你傷勢太重,最好不要移動。」那老人雙目一瞪道:「老夫要不動那就死定了,快背起老夫向東急奔,或許老夫這條命還撿得回來。」

  白劍聽他說得嚴重,不敢多嘴,一伏身便把老人背到背上二話不說,拔腿便擇路飛馳。他這時體力已恢復,雙目精光十足,天雖然還是那麼黑,但已大約看得出四周的景物了。原來,這是一條乾涸的河床,別的地方是「無木不向東」,偏偏這條河床中的殘水是向西而流,他向東而奔,正是朔源而上。這裡山路崎嶇,舉步艱難,在河道上奔行,反而比在山路上行走快速得多。一口氣下去,就是一個多時辰。天邊翻起了魚肚白,漫漫的長夜就要過去了。白劍緩速度,很想略微休息一下,身形剛慢下來,只聽背上那老人急促道:「停不得,趕不上時間,老夫就活不成了。」白劍哪敢怠慢,吸了一口真氣,又狂奔而前。又一口氣奔了一個時辰,疲憊的感覺又襲上了心頭,只覺喉幹舌苦,頭昏目眩,兩條腿就像是兩根木頭,什麼知覺也沒有了。可是他心中記著老人的話,拼死也不敢再停下來了。背上那老人也已看出白劍在苦力支持,但例子卻沒有開口要白劍稍稍休息,可見時間對他的生命是多麼的重要。白劍又奔行了一陣,背上那老人忽然道:「前面就是這條河道的源頭,那裡有一潭碧水,你把我向碧水裡……」突然,那老人的話聲中斷沒了下文。這是為什麼?莫非老人趕不及死了?白劍不敢作這種想法,而放棄最後的努力,只見他牙頭猛咬,奔行速度更形加快起來。他已把最後的潛力都發揮出來了。奔上河道源頭,果見一片磷峋小石中有一個比洗澡盤大不了多少的水潭……

  白劍心情一放鬆,哪還支持得下去,自己和那老人都一齊是滾到那小水潭裡去了。清涼的潭水,令人身心皆暢,白劍跌入水中,大大地籲了一口氣,這才翻身翻出水潭,檢查了那老人一下,見他一息如絲,勉強尚未喪命。他把老人仰面放平水潭中,把老人的頭擱在邊沿上,以免被潭水淹死。而後這才盤膝坐在潭邊,運功調息起來。這時只見老人臉上泛起一片酡紅之色,起伏的胸脯把潭水激起一圈圈的漣漪。可憐的老人,總算沒有死!白劍覺得該把他抱出水來休息才是,於是俯身下去,準備把老人抱出來。他手一接觸老人身子,忽聽老人口中迸出一句話道:「不要動我。」

  白劍心中一喜,「啊!」了一聲,道:「你老沒事了?」那老人閉著眼睛道:「沒事了,你現在可先替老夫準備好一點好吃的東西。」白劍又「啊!」了一聲,道:「老前輩說的是,在下也覺得餓了。」他在附近打了兩隻野兔,幸好身上頭上的火石還可以用,找了些拓支,把兩隻野兔烤熟,陣陣香氣,四散開來。只聽一聲水響,那老人已從水潭之中跳了起來,抓起一隻野兔,大吃起來。白劍也餓極了,取過另一隻野兔吃了個飽。肚子吃飽了,白劍這才注意到老人身上出現了奇跡,他連肩帶背被人砍去了一條手臂的傷口,這時竟收縮起來長了一層白膜,而精神的充沛,更沒有受過傷一樣。白劍好奇地輕「咦!」了一聲。

  那老人望了自己的手臂一眼,道:「手臂的傷,原沒有什麼了不起,要命的是我身裡中了一種火毒,要不是這『冷泉』,老夫這條命只有報銷了。」

  白劍暗付道:「這老人丟了一條手臂,毫不放在心上,性格真豪放得很,倒非相貌上所能看得出來。心中想著,隨口又口:「傷人帶毒,那一定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物了。」那老人道:「一批武林中最好的壞蛋。」白劍星目一閃,道:「老前輩怎樣和他們起衝突的?」那老人笑道:「還不是為了一個渾小子!」白劍微微一怔,忙道:「老前輩可是在一座山洞前……?」那老人看了白劍一眼,縱聲大笑道:「原來就是你這小子呀!」敢情,那時天黑夜暗,老人並沒看清白劍的面貌,所以見面不識。白劍一陣激動,「啊!」了一聲,搶前一禮,道:「原來是你老人家暗中衛護,請受晚輩一禮。」那老人揮袖發出一股無形勁力,逼住白劍道:「且慢!老夫有一句話問你。」

  白劍被那無形勁力逼得行不下禮去,只好一笑道:「我謝老前輩盛情……有何見教,晚輩洗耳恭聽。」那老人道:「老夫剛才說過半個『謝』字沒有?」白劍訕訕的一笑……

  那老人已是哈哈大笑道:「這樣最好,我們誰也不欠誰的,免得念念在心,睡覺都睡不著。」白劍見他這等豁哪還說出別的話來,也只有陪著大笑起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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