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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


  唉!雕玉碟應猶在,只是朱顏改!恐怕那曲折回廊,描金畫壁,均已在風雨侵蝕下面目全非了吧?酒入愁腸,心神恍餾。隱約中突聞履聲篤篤,黑影一晃室中已多出個面目黧黑的老人。只見他黑面金睛,蒼須統頰,一身長僅及膝的灰白怖,佈滿了厚厚黃塵,足上牛皮高口靴,走起跑來,更發出咚咚刺耳響聲。

  他進得店來,獨個兒在角落坐下,要了一份酒食。

  便即吃喝起來。

  冷浩恍覺此人眼神之中隱泛懾人威棱,二次偷眼打量之際,不由神情一愕。

  原來這老人左手舉著,右手持杯,不同處就在那只右手,五全缺,只剩下半截血紅如火的殘掌。

  冷浩中暗暗思忖:「此人似乎曾聞師父說過,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他不想。」

  沉吟未已,老人忽然克叭一聲,放下了手中酒杯,輕喚一聲:『小二哥,此地至潛龍堡尚有多少路程?」

  冷浩見這老人問起故居,不由頭一怔,而那店小二更是睜大了眼睛,滿面驚情道:「潛龍堡!你……你老人家問它則甚?」

  冷浩一路行來,早就聽潛龍堡如何如何,此時真想插上一句,從頭問個仔細,想是那老人也急於知道中原委,慌不及待地說道:「老朽只是久聞其名,欲思瞻仰一番,你盡說無防!」

  店小二壓低了聲音。顯得萬分神秘地說道:「你老人家不知,自從三年之前,潛龍堡狐仙作崇,拎先生一家三口,全都被那些狐狸精攝去了……」

  老頭兒聽得冷哼一聲,眼中突然露出迫人的精芒,店小二嚇得趕緊住下口來,老人家見狀轉顏笑遭:「後來怎樣?你繼續說下去!」店小二續道:「後來偌大一座潛龍堡,全叫狐狸精給霸佔,啦!常年看不到-個人影,有時候夜半三更,卻又鬼哭神嚎,就像……」冷浩中猜想,這一定是江湖中人所玩的把戲,看來要想追緝仇蹤,還得要從這班裝神弄鬼的傢伙身上著手才行。他想到此處,面上不禁罩滿煞氣,鼻中發出一聲沉濁的冷笑。

  那老者聽到之後,頓時抬起頭來,兩眼灼妁,向他臉上不住打量,那情形,似乎對眼前之文弱書生,必豐收疑。幸好店小二適時插言道:「說來也許公子爺列加不信,潛龍堡不不但狐仙作崇,而且還鬧鬼呢!隔壁劉老二就曾看見一名滿身血跡的大頭鬼,天剛一黑,就從潛龍堡溜了出來!」老者聽得徽微一笑道:「男不跟女鬥,人不跟鬼鬥,既然龍堡被鬼狐盤據,我老頭ㄦ不去也罷,不過既到此地,就煩你指明道路,讓我老頭兒站在遠處看看也就算啦!?

  店小二笑道:「老人家說得是,出鎮之後東行不到五裡,山腳下一片茂林那就是啦!不過,可千萬不能進去,聽說半月之前,少林寺什麼大風-師進去之後,至今還沒有下落呢!」大風禪師,乃少林有道高僧,一身內外輕三功,在江湖中頗負盛譽,而今居然失陷在潛龍堡內,可見那班裝神弄鬼之人,並非江湖泛泛之流。是以那老者聽完之後,頓時神色一變。冷浩雖然出道示久,但大風禪師之名,卻也久聞師父說過,此時也覺事不尋常。

  入夜之後,銀槐鎮上撲出一條人影,恰似脫弦之箭般,真向潛龍堡馳去。那黑影奔出不久,鎮上又像山風送落花一般,飄出一黃雲,月色下恍如一縷輕煙;緊隨在先前那條黑影身後,電遙星射向東而去。就在兩條人影,到達潛龍堡外不遠之時,突聞左邊密林之中,傳出聲聲令人膽寒的鬼叫,每當鬼叫中斷之際,便猝然爆出一聲慘嗥。冷月淒迷,寒星播晃,風弄影,如同群魔亂舞,益增恐怖之感。

  兩條人影,突然之間俱都停下身來。

  前面一個,蒼須飄灑神色愕然,正是那銀槐鎮車的老叟。隨在他身後的,可不正是冷浩。

  他雖然身懷曠代絕學,畢竟年歲尚輕,猝聞這聲淒厲鬼叫,由不得渾身直打寒然,及至他會過意來,前面那老人已輕走得無影無蹤。頓時心中暗忖遭:「這老頭兒行跡可疑,不要他就是……」

  思量中平地拔起,星躍丸奔,猛向那片密林中射去。點點流螢,星星鬼火,慘綠的光芒,愈覺陰森可怕。幽暗月色下,立著一條人影,在他腳下躺著三具屍身。

  瞧衣著俱是武林人物,而且屍身額上,俱有五隻圓孔,排列形狀給似一朵梅花,灰暗腦漿與鮮紅血跡流在滲白的面頰上,蕨狀慘不忍睹。冷浩天生俠骨,一見這幾個慘死形狀,頓時殺機上升,雙手一揚,就待把那條人影,正是銀槐鎮上所見的老人,暗忖:「瞧那屍身額上傷痕,分明是一種惡毒的指上功夫,那老人五指俱殘,怎會……」思量未已茂林中陡然傳出一陣桀桀怪笑,聲調陰森,如同極地寒風。只聽那老人暴喝一聲;「老夫就不信牛鬼蛇神這一套,看掌!」

  雙肩來動,身形陡然欺出六尺,手掌微揚,就在立足未穩之際,飆然劈出。這老者功力確實不凡強勁掌風,居然帶起耳銳嘯。

  就在他一掌劈出之際,樹林中又是一聲淒厲的鬼嘯,蝕骨陰我,卷起流星般一蓬磷火,嗤嗤暴湧而來。雙方一觸,只聽轟然一聲.頓時磷火粉飛,劈劈啪啪,敗葉殘枝俱都起火日,深煙中一聲鬼曝,黑影倏晃,刹時消失不見。冷浩一見火起,急切間連續劈出三掌,強烈的內家真力,硬把火苗壓下,可是就這轉眼之間,林中又已人跡遝然。要知這老人也是武林有數怪傑,一擊之下,巳知暗中之人,功力不在已下,心頭一涼,倏然欺身而上。誰知那人狡如鬼魁,在幽暗的樹林中一閃而逝,不時發出陰惻冷笑,引誘老者緊迫不舍。轉瞬之間,已至潛龍堡莊後,只見山風浩蕩,冷月淒迷,卿卿蟲嗚,點綴著荒山亂石!一切都顯得平靜。怪!難道人世間真有鬼狐?

  不然,憑自己數十年江湖,怎會輕易把人道掉?

  遠望潛龍堡,突見一座危樓上升起兩團綠螢螢地光華,在夜風中緩緩稱動。那是什麼?

  劈啪!劈啪!夜風中送一來陣單調而奇特的腳步,兩團綠慘慘地光芒,迅速地飄下樓來。

  咦!那是人的…….『啊!不!那是惡鬼的眼睛!

  淒涼的月色下,信佛看到惡鬼的身形甚矮,一顆腦袋大得出奇,長長地頭髮,像一堆亂草般披在背後吱吱!大頭矮鬼發出一聲冷笑。笑聲寒意澈骨,白森森的撩開,像是倒插的短劍。

  突然鬼影一晃,風馳電掣般向身前飄來。

  老人由背疹上升起一股奇寒,身形一轉,大步向來路面去。

  可是他腳步一動,突然,b中感到一陣愧意,睛罵遭:「憑自己在江湖中聲望,豈可不戰而退,不盲鬼狐之事無憑,縱然真是一隻惡鬼,自己又何懼之有?」

  念頭一轉,豪氣勃發。冷哼了一聲,陡地掉過頭來,晃肩邁步,直向那飛奔而來的惡鬼迎去。

  一人一鬼俱都快如颶風,轉瞬已至個丈之內。

  那矮鬼身表一刹,茲茲慘笑遭:「奉銅牌令主法論,接引赤焰殘掌邊志遠前往『血海別府』侯番!」

  這幾句人言,此時聽來,位黨寒意澈骨。

  老人果是赤焰殘掌邊志遠,他平生嘯傲江湖,刀山劍樹這前,從不知道「怕」字,可是此時此境,卻不由全身汗毛倒豎,一絲寒氣,由足心直透頂門。

  矮鬼聲音一落,陡地滋牙吱吱而笑,倏急間身飛快而去。赤焰殘掌邊志遠,不但功力高絕,而且閱歷淵博,此時略一定神,已看清矮鬼身形,雖然快如風幽靈,但卻衣袂淩風颯颯作響,分明是武林人物無疑。

  當下轉驚為怒,邁步緊迫,並且不斷冷笑遭:「邊志遠闖蕩江湖已四十年,還真是第一次看到你這種裝神弄鬼的人物,是好朋友,你就不用走啦!」

  夜梟悲鳴,野鼠亂竄,潛龍堡那座殘樓之上,射出一線怪綠的光芒,就像是幽冥地府一般。

  赤焰殘掌邊志遠,立在樓下,,b中感到一陣躊躇。

  他知道此時潛龍堡內,正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視著自己,假如稍有不慎,不但辜負了冷前輩的厚望,說不定……

  不過,假若就此一走,則「赤焰殘掌」之名,豈不就被一筆勾消?

  他微微冷哼一聲,邁動身形,急向殘樓而去。

  這殘樓座落在潛龍堡後園之中,樓前藤蔓沒徑,衰尊叢生,綠楊掩映下露出斑-朱欄。樓左一方右池,更是蒼蒼滋長,濁水無波,滿是芒涼頹廢之狀。突然,廢園中傳來一聲梟鳴,令人毛骨悚然。

  赤焰殘掌微一怔神,猛見光線一閃,殘樓上那暗綠光芒。

  轉瞬間轉成為赤紅顏色,不過光線理暗,厲無比。

  邊志遠冷笑一聲:「好朋友,再要裝神弄鬼,不嫌有點小家氣麼?」語音中。雙掌平胸,身形一長已經落人殘樓之中。

  耳聞鬼聲啾啾,怪聲怪調地叫道:「啟稟令主,邊志遠拘到,恭請發落!」赤焰殘掌進樓之時,已把四周中情景看清。

  只見樓上門窗凋破,蛛網塵封,正中掛著一方巨匾,上書「血海別府」四個大宇,就在那巨匾之下有座斷腿缺腳的香案。案後坐著個面容慘白,臉形瘦削之人,左有分立著前見的矮鬼與一名形如竹竿之老賊。赤焰殘掌聽清那說話之人,正是前見的大頭鬼當下虎目圓睜,發出一聲振欲聾的狂笑。這一笑,只震得窗門吱吱作響,陣陣塵灰籟籟而卞。

  神案後尋那面容慘白之人,陡地一拍桌面,陰陽怪氣地說道:「赤焰殘掌邊志遠,妄闖血海別府,複又兄咆哮神堂,銅牌一號,快查查該當何罪?」左側那形如立竿之人,手捧一頁黃卷,裝模作樣地查了半,向,這才冷冷地說道:「妄闖血海別府,罪應削去雙足,咆哮神堂,按律當受拔舌之刑!」

  赤焰殘掌邊志遠怒極狂笑道:「數十年來,還沒有人敢向老夫發此狂言,今天倒看看爾等這班魅魑魍魎,雙足如何削法,舌頭如何拔法?」案後那面容慘白之人,寓言微哼,陰惻惻地喝道:「銅牌二號,還不行刑等待何時?」那狀如大頭鬼之人,聞言身形一晃,一隻大如蒲扇般的毛手,已向赤焰殘掌心頭遙遙印下。

  此人排名銅牌二號,想必在血海別府之中,並非一流人物,可是他揚掌出招之際,功力卻頗不平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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