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東方英 > 河漢三簫 | 上頁 下頁
七七


  由於那傳音老人的連番指示,沈元通已經對他產生了親切之感,不由運功呼道:「敢請老前輩顯現法駕,以便晚輩叩見一下!」

  那蒼老的聲音哈哈笑道:「時候到了,我們自會見面,何必急在今天。」

  二人趕到江邊,果見江邊有三株立的撐天古樹,沈元通神目掃處,數丈之外,便已見到那居中的樹杈間,懸著一隻掌大紙包。

  沈元通身似電閃,伸手取下紙包,只見包面上老氣橫秋地寫一行字道:「沈娃娃收拆。」紙包之內,只有一本四五頁的小絹冊,封面上題著「天籟之音」四字。

  沈元通翻開蟬頁,發現裡面還夾著一隻便條,上寫寥寥數字:「三簫合壁,廣布天音,鎮魔衛道,廓乾朗坤。」

  沈元通知道這張便箋是那傳音老人所寫,當下慎重的將之收起,然後又從頭翻閱那本題為「天籟之音」的小冊。

  原來所謂「天籟之音」,只是一首極長的三簫合奏的樂曲。

  沈元通對於音律之學,原有極深的素修,這時只見他的臉上,穆肅中猶掩不住一片驚喜之色,口中並哼哼唧唧地低聲吟哦著。

  鐵心秀士曾弼對音律方面的造詣雖趕不上沈元通多多,卻也非平常之輩可比,何況這種天籟之音,乃發于自然之律,縱是一條大莽牛,也必然受其感染影響,率性而動,不由自主。

  唯因智慧之高低,其感受之程度有深淺之不同罷了。是以,鐵心秀士曾弼僅耳聞沈元通的口誦,立即靈犀活躍,身子不由蹯之舞之起來。

  沈元通一口氣誦完全曲,心靈亦深受感應,許久許久之後,才滿面祥和的歎道:「此種天籟之音,乃自碧紫三簫合奏的曲譜,如能三簫合璧同奏,數十裡之內,天音遍佈,戾氣盡滌,此老不知是誰,真是惠我良多。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,接口說出自己的感覺道:「此曲委實非凡,僅由元弟低誦出來,愚兄便不禁為之心暢神怡,煩惱全消。」

  沈元通又道:「小弟的碧玉洞簫原也有一首本命之曲,深具潛默化之功,並能鼓音傷敵,但和這『天籟之音』相較起來,就微不足道了。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大為嚮往,道:「愚足久聞白、碧、紫三簫各有一首本命樂曲,卻不知更有這厥合奏之譜,元弟能為愚兄一道其源由出處否?」

  沈元通微帶愧色地道:「小弟雖為碧玉洞簫現下的主人,卻也未曾聽說過有此三簫合奏的曲譜,此中詳情,唯有將來向那位贈書的老前輩請教了。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點點頭,忽又道:「此刻曉風徐拂,江流悠悠,你我竟夕奔波,元弟何不趁此良辰佳境,橫管一曲,讓愚兄一聆碧玉洞簫之妙音,以飽耳福?」

  沈元通初得仙譜,心情舒暢,聞言不禁心動,立即取出碧玉洞簫,迎唇吹奏起來。

  起初,聲音不大,只覺宮、商、角、徵、羽、和變宮、變徵七首,入耳有說不出來的清幽,漸吹聲音漸高,頓又使人有一種奮激昂揚的意氣,隨著那簫聲油然升起。

  幾經回蕩轉折,又漸漸低了下來,嗚嗚之聲,使得鐵心秀士曾弼心神黯然,俊目不由自主的注滿了憂傷之淚。

  簫聲如此時高時低,時樂時哀,時喜時怒,時愛時惡,不斷的轉變邏換,鐵心秀士曾弼的感情,隨之起伏幻化,歷盡諸般意境,忘卻了人我,也忘卻了整個世界。

  忽然,簫聲越來越低,愈來愈微,像一條無形的線,無盡無極。

  晨風中,一切又恢復了原有的沉寂,江水下游之涯露出半輪紅日,萬道霞光,照射在鐵心秀士曾弼的臉上。

  但他卻仍是如癡如醉,悠然神往如故。

  沈元通收起碧玉洞簫,微微一笑道:「大哥,大哥,小弟現醜完畢了!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由沉醉中驚醒過來,只覺腦際耳邊,猶似有餘音繚繞。

  他將頭搖晃了一下,看了沈元通一眼,忘情地道:「元弟……」

  他元弟一字剛剛出口,沈元通忽然將手一搖,輕聲道:「有人來了!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敞聲豪笑道:「元弟,如此仙樂妙音,如果有人聽了而不聞聲趕來,必是白癡無疑!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話方說完,只覺白影一閃,前方丈外,已悄沒聲息地站著一人。

  沈元通和鐵心秀士曾弼抬頭看去,心頭齊是一怔。

  只見來人一身白,竟是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絕色女子。

  她臉似春花,柳眉微微上揚.臉上的神色冷如冰雪,顯然不是一個隨和之人。

  這時她也正打量著沈元通和露鐵秀士曾弼二人,也許由於他們二人一個長得文秀瀟灑,一個長得英氣逼人,看來都極可喜,她那寒冰似的臉色,始微微有了一點暖意,但出語磨卻仍是目中無人地道:「碧玉洞簫的一點小小玩意見有什麼了不得的,我是要來看看弄簫之人,可是沈家娃兒。」

  她說著秀目落向沈元通的碧玉洞簫上,意思顯然是要沈元通報名答話。

  鐵心秀士曾弼見她一派無禮的氣勢,大起反感,劍眉連剔,就要發作,卻被沈元通用眼色止住。

  就這稍稍一緩之間,那白衣女子已自不耐,鼻中輕「哼」一聲,道:「你們不會說話?」

  沈元通忙道:「晚輩姓沈,不知老前輩要找的可是晚輩?」

  那白衣女子更仔細的看了沈元通幾眼,又問道:「沈一之便是你租父?」從她如此口氣中,可見她不是身份很高,便是有點自大之狂。

  沈元通眉頭一皺,仍是平和的道:「家祖已歸隱了三十餘年,不知老前輩如何……」

  那白衣女子冷冷的道:「三十年算得了什麼!老身未履塵凡已五十年了!」忽然語氣一變,含有譴責意味地道:「我那英兒現在何處?」

  沈元通聞問恍然大悟,閃電般忖道:「原來是她,玉簫仙子老前輩,五十年的歸隱生活,竟仍未改變了她的古怪脾氣。」他想著連忙躬身施禮道:「不知是卓老前輩駕到,請恕失禮之罪。」

  玉簫仙子翠袖一揮,道:「罷了,我那英見不是和你在一起的麼?」敢情她覺得沈元通看來順眼,心中興起情天補天補恨的念頭,是以說話的語氣已緩綏了許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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