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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八


  沈元通皺起眉頭道:「布拉薩宮為喇嘛教重地,戒備森嚴,難不成漆老前輩的空空妙技還有施展的餘地麼?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點了點頭道:「愚兄當時的想法,也正和兄弟完全相同,認為漆老前輩暗偷的辦法無成功之望,可是經過他老人家的一再開導之後,也就同意了。」

  沈元通道:「他老人家以什發理由說服大哥的呢?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道:「漆老前輩說,布拉薩宮雖是高手如雲,但由數十年來,西藏境內一直風平浪靜,一片詳和,其警覺戒備之心,必然鬆弛,加之我們的行為膽大包天,他們萬萬夢想不到這正合了兵法上的『出其不意,攻其無備』兩句名言!」

  履塵道人道:「話是不錯,只怕………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得意地笑道:「只是甚麼?漆老前輩只費了一個時辰,便手到擒來啦!」

  履塵道人猶自難信地道:「縱令布拉薩宮由於太平日久而減低警覺,疏於防範,但天一真水既為該宮鎮宮之寶,其藏放地點亦必十分隱密吧?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笑道:「漆老前輩號稱神偷,觸物生情,善解物主心理,這一點當然難不倒他。」

  履塵道人點了點頭。

  沈元通卻歎了一聲道:「漆老前輩以偷成名,卻從來偷之有道。唯有這一次,僅是為了小弟個人生死,似乎有虧德行,小弟真是萬死不足以酬其大恩。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笑道:「當初眼見元弟昏迷不醒,我們似乎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層……漆老前輩還說這是他生平幹得最有意義的一次呢!」

  沈元通又歎道:「小弟是受身者,心中實在難安。」

  履塵道人笑道:「事貴從權,沈護法不用過份介懷,好在天一真水如今已無必要,及早追回歸還布拉薩宮也就是了。」

  沈元通默然良久,始又道:「大哥,你是在哪裡開始遭到襲擊的?漆老前輩為什麼未和大哥一道回來?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一歎道:「我們進入西藏之前,一點風聲末漏,故能出其不意,將天一神水弄到手,可是甫一回到四川境內,使發現有人暗躡跟蹤,漆老前輩連施巧計,闖過四川巫峽,只道難關已過,可以松一口氣了,誰知到了巴東境內竟出了事呢!」

  沈元通瞥了履塵道人一眼,似有相詢巴東境內情況之意。

  履塵道人臉有愧色地道:「巴東為入川要道,來往江湖人物不絕於途,貧道無能,並未發現有甚可疑之人物。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道:「那批人個個蒙面,功力深厚,從語音上判別,顯然年紀都已很高。」

  沈元通聽了這話,聯想到偷襲武當派的那一批人物,也都是江湖上年高名盛之輩,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,意識到這兩件事情的幕後主使者,極可能是同一個人。

  他憂心熾熾地道:「以大哥一身不讓前輩專美的功力,也都受了重傷,想來他們一定是採取群群毆圍攻的下流打法………不知漆老前輩如何了?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憤然道:「那批賊子開始一共來了十二個,漆老前輩為了使我有突圍的機會,乃故意與我分向,要將賊群引開。賊子們似乎對他老人家特別重視,當時便有九人向他追去。」

  說到此處略頓,以贊佩的語氣繼續道:「漆老前輩的神偷妙技固然天下無雙,一身功力卻也極是不凡,他施開出神入化的小巧功夫,那九人竟然阻他不住。於是另外三人,又捨下我向他那邊圍去。」

  沈元通憂慮地道:「漆老前輩如何能是那十二高手之敵?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黯然道:「愚兄本待上前相助,卻經不住漆老前輩一再怒顏以目示意,不敢違拗。只得忍痛離開………可是沒走到兩裡路,山邊人影連閃,又是十二個蒙面人擋在面前。他們顯然不是盲目而來,是以毫未打話,便一擁而上,向我圍攻。

  這十二人功力俱皆不凡,愚兄知道已脫身無望,只得打定殺一個算一個,與敵偕亡的主意,亡命狠拚,這樣勉強挨過四十餘招,我毀了他們兩人,自己也被一掌擊中左肩,當場倒地………待這位道長將我救醒,移到那座山洞中。天一真水已不知去向……」

  沈元通耳中聽著,心中卻早已在暗中思索,這時他眉頭一皺道:「大哥,莫非你們在什麼地方露了行藏?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堅定的道:「決不會,漆老前輩何等老謀深算,他老人家可說是道中行家的行家,自離開廬山之後,一切我們都是以約定的眼色手式交換意見,絕未談過有關天一真水一語一字,只怕如今連西藏布拉薩宮亦未知曉天一真水已經被盜呢。

  同時在天一真水到手,漆老前輩將之交給我時,已經密密包好,一直到現在,我自己都不知道天一真水是用何物盛裝的!別人又怎會知道。」

  沈元通又沉思了半響,自言自語道:「如此說來………此事除了爺爺他們幾位老人家之外,就只有無形劍孫老前輩知道,莫非孫老前輩在討取『續斷神膠』之時,曾將此事告訴了那位什麼『萬家生佛』………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走了一趟西藏,卻不知中原武林中,已起了極大的變化,他聽了沈元通的自語不禁茫然訝聲道:「甚麼『萬家生佛』?誰是『萬家生佛』呀?」

  履塵道人臉上露出一片尊敬之色道:「『萬家生佛』就是三十年前的冥陰教主應老前輩應成倫,如今他老人家一改往年作風,排難解紛,扶傾濟弱,江湖正義賴以維持,已是人人敬仰的偶像人物了!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聞言肅然起敬「哦」了一聲。

  就在這時,觀外忽然飄進一個老年人的聲音,道:「甕中捉鼇,老夫今天可以大快朵頤了!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驚聲喝道:「是誰?」

  沈元通笑道:「大哥不用緊張,這位老前輩說話之處,離開這裡足有兩裡之遙,何況人家是一番好意,千萬不要失了禮數。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苦笑了笑,玉面一紅。

  履塵道人對是位年輕護法的驚人造詣的反應則是奇多於驚,更有些慚愧,自己偌大一把年紀與人家相差得實在是太遠了。

  這時那蒼老的聲音又傳來道:「小娃娃果然不凡,根基也紮得確實深厚,如能知機一點,老夫馬上便可使你身份提高二輩,而且告訴你一個絕大秘密。」

  這人似乎看中了沈元通的資質,有意錦上添花,從他的語氣上聽來,其輩份之高,尤在白髮仙翁等老輩人物之上。

  沈元通皺眉一陣思索,茫無所得,想不出他是誰來。

  這傳音之人,就像當面目睹的一樣,竟已猜中了沈元通的心事,道:「你不用猜了,就是你祖父白髮仙翁見了我,也不知道我是誰。」

  沈元通知道這位隱身高人功力太高,答話時根本無須運功,他也能聽出自己話音,遂一點功力不運地微笑恭聲道:「辱承老前輩抬愛,無任惶悚,功夫自然想學,只是輩份不願提高,以免日後見了叔叔伯伯們難以稱呼。」

  一陣呵呵大笑未完,聲音忽然沉寂。

  沈元通道:「這位老人家不知突然遇到了什麼事,已經離開了。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松了一口氣道:「可惜,兄弟失去了一個大好機會。」

  沈元通自悟澈「百字真經」之後,武學上的成就不說,就是做人修養方面,也有了極大的長進,雖知武功一道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劫沒有半點患得患失之心,當時毫不在意地付之一笑。

  忽然面色一凝,傾耳一聽,道:「那位老前輩發現了一批蒙面之人,有向我們進襲的意圖,通知我們預作準備。」

  鐵心秀士曾弼任督二脈初通,躍躍欲試,豪興大發道:「愚兄可要一泄圍攻之恨了。」

  履塵道人也道:「此處業已無可留戀,大戰之後,貧道正好返回武當去,沈護法盡可放手給他一番懲戒。」

  沈元通想起武當之役,能以一手「滿天花雨」,挫退敵眾,只是在對方輕敵之下出奇幸致,那種機會,可遇而不可求,實在不足為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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