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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日落歸山,人倦鳥息,這夜月沉星隱,陰霾滿天,兩人息在一座破落地荒郊廟裡,但見蛛網盤結,石缺牆塌,地上塵土經常未曾有人打掃,厚達寸餘,迎著淒淒夜風,松濤聲響,但見昧網盤結,石缺牆塌,地上塵土經常未曾有人打掃,厚達寸餘,迎著淒淒夜風,松濤聲響令人不寒而慄。

  金玲反來覆去,始終靜不下心來,那巨大包袱放在他的跟旁,越使她恐怖莫名,悄悄移了開去,這才微感放心。

  殘人酣然沉睡,呼呼鼻息,宛如雷鳴,金玲如驚弓之鳥,左張右顧,觸目鬼影幢幢,杯弓蛇影。

  三更過後,人體的倦乏,使他睡意漸逍,猛地打了個盹兒,便昏昏睡去。

  遠方一聲淒厲的鳥啼聲傳過來,金玲迷迷朦朦的睜開眼睛,正要爬起身來,驀見火光一閃,便打消了起身的念頭。

  微睜眼睛,偷偷望去,那殘人已不知何時醒了過來,此刻正燃了半根蠟燭,仔細擦著一柄銀芒四射的寶劍。

  寶劍越擦越亮,殘人的容顏也越得意。

  金玲卻認為他得意的神色的當中,邪味甚濃,不知是敏感或是直覺,逼令他暗暗忖道:「他想殺我嗎,否則夜半爬起來擦劍是何用意,可是,他殺我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啊!他的武功,自己豈是望塵莫及……」

  心中一定,繼而一想:「他包袱裡不正裝著一個死人的屍體,這人的遭遇難道跟我一樣……」

  越想越驚,身體更加不敢亂動,深怕一個不巧被殘人發現,自己死期就更加接近了。

  殘人擦了一會,從身上取出一個黑色小瓶,拔開瓶塞,用舊布塞了進去,然後再用那塊沾滿黃色水跡的水跡的舊布,擦著劍身。

  一個奇跡出現——

  那劍身上經過這一帕含有黃色水漬的舊布擦過之後,那璨斕的銀光便突然暗淡下來,不一會,殘人擦過劍身兩面,那我四射的鋒利寶劍,竟變成一雙毫無光澤,像一雙竹劍似的長劍,即無光華,又不出色,誰見了相信都不會動心。

  殘人得意的點點頭,忽向金玲望來,淡淡燭光下,他那對遲鈍的眼睛竟像一道電光似的劃過山川大地。

  金玲心中一跳,忙閉上眼睛,忽一掌擊來。

  掌風瞍然,金玲驚得幾乎叫出聲來,還好他明知一死難免,索性不理不睬。

  「原來是詐術!」

  金玲暗喘一口氣,但又為他的謹慎態度惑了。

  她意味,立刻將有不尋常的事情出現,於是,半睜著眼,偷空兒望去,身子仍然一動不動,裝成昏睡已深的樣子。

  殘人喃喃自語了一會,慢慢解開那巨大的包袱。

  金玲心在跳動,他想:那具屍死人屍體立刻就要出現了,不知此人屬男,女,仰昌老幼僧侶一類人物。

  包袱大開——

  一縷黑髮露了出來,殘人並不立刻動作,先舉起雙手,仰空一陣呼嘯,呼嘯之聲淒涼至極,有如嫠婦悲泣,巫峽猜啼,不忍卒聽。

  這是一段傷心事的陳跡啊——

  金玲聽不懂他的話,卻在他呼嘯聲中,聽出太多的悲哀情調。

  忽地一聲細碎的聲息傳來,殘人驀地扭過頭來。

  金玲的目光幾首與他一致地停留在一個地方,那東半面廟房塌牆的地方,正有一對青碧的眼睛,一瞬不瞬,向這邊凝望——

  殘人低吼一聲,揚聲一劍擲去,那雙毫無光澤的長劍,迅如奔雷,一閃而沒,甚至連金玲眼睛都不來不及眨一下之時,一聲淒厲的鳴聲已自飄送過來,殘人掠了過去,一會兒,金玲他見一手掩住一把劍與一隻喪了命的山貓,大步走來,心中不知是驚奇抑是佩服。

  「他武功似不在越大哥之下,將來自己為越大哥報仇時,還須借重此人!」

  暗地打好念頭,殘人已原位坐下,把山貓屍體隨意一放,兀自伸手進袋,小心翼翼搬出一個女人的身體出來。

  這女人的臉孔才一出現金玲眼底,立刻引起心底一陣讚歎。

  燭光下,只見他眉如春山,頰似溫玉,一張小巧玲瓏的櫻唇,合一個清新挺直的鼻樑,是那麼清俗絕塵,鵝蛋形的靨,仍有詩樣美麗的韻味,可惜她眼睛是閉著的,否則再配上那一雙秋水似的美眸,直不知要風靡多少世上的男子,金玲閉起眼睛,回憶著自己有生以來所見過的少女,但沒有一人能及得上她的美麗,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她那清麗的超凡的風韻。

  再看殘人,豆大的淚珠從他那雙神光奕奕的眼睛裡流出,他的神情是激動而痛心,悲傷而淒涼。

  「這兩人是多配啊!」

  殘人的醜陋與這少女的美麗,成為美與醜的之間,強烈的比照。

  但是,他源源似的淚水,卻使他感到他醜陋的面容,已不在是先前那麼醜陋了,若說眼淚是代表人的「人性」,此刻殘人不正有他真摯忠厚的人性。

  殘人放聲痛苦,鬼號似的哭聲,震撼山嶽,破陋塌坍的荒廟裡面,金玲覺得地都微微地在震動,半響,殘人一收戚容,一手伸入布袋中,摸出許多東西來:有手絹、粉盒、胭脂、畫眉之筆……

  接著,他以熟練的技藝替少女化裝起來。

  經過淡淡化裝修飾過後的少女,更顯得出奇的美麗,臉上那一層微呈菜色的顏色經過脂粉的塗染,有如兩朵丹暈,湧上面頰,那「病態之美」的缺點一失,人也美得如天仙化人一般。

  殘人十分激動,呆看了一會,竟慢慢俯下身去,用他那溫熱的嘴唇,輕輕吻在少女美麗的臉頰上。

  金玲暗一皺眉,不知怎地,突覺殘人不配吻她。

  殘人輕吻了一下,又想來一下時,俯下的頭頸突然停滯下來,殘人那付醜惡的面龐,不知何時換成一個絕美的儀錶。

  修眉朗目,兩眉橫飛入須,鼻若懸膽,若不是他殘腳缺足,天生一付臃腫身材,敢情一表人材,一介濁世俗佳公子。

  金玲發現他的秘密,更不敢出聲了。

  殘人吻遍少女每一處美麗的地方後,才收整臉色,小心翼翼的紮起包袱,金玲心想怪不得她每次走近包袱,他都呈出驚慌的神色,原來這裡頭裝著他一個私心愛慕的情人。

  「可惜她死了,否則以她的美容,必使平靜的武林,掀起一場動亂!」

  起碼想閉目休息,忽聽殘人喝了一聲:「坐起來!」

  一口標準的漢語,金玲大吃一驚,疾忖:「原來他聽不懂我的話是騙人的。」

  又是一聲極其冰冷的喝道:「聽不懂嗎,坐起來!」

  金玲聽出這話純粹為自己所發的,心中大恐,想不到自己行藏已經敗露了,為了爭取一絲兒希望,她故意打了個哈欠,緩緩坐了起來,張著惺松的眼問道:「是你叫我嗎?」

  殘人冷哼一聲:「你還想隱瞞嗎?」

  「隱瞞什麼?」

  殘人冷冰的道:「剛才諒你也看夠了!」

  金玲大驚失色,心想原來你已知道我在偷看了,為什麼還要裝出不知道的樣子。心中由驚生恨,暗想:「你到真會愚弄人,叫我白白耽心一夜,原來都是騙人的!」

  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沖進胸懷,膽量不由一壯,不悅的哼一聲,道:「看夠了又怎樣,要殺便殺,姑娘才不怕你呢!」

  殘人一怔,道:「你知道,我為何要給你看見這件秘密!」

  「我不曉得?」

  金玲小嘴一嘟,暗想:「要賭氣就賭到底,看你又怎麼對付我!」

  「你須要知道嗎?」

  「哼,我才不稀罕呢?」

  「我想你心裡是急切需要知道這件事的始末的!」

  殘人語氣已溫和了不少。

  「不見得,那是你的事,跟我有何關係,別自往臉上貼金!」

  「小妮子脾氣太倔強了!」

  殘人一把抓住金玲,正色道:「老實說,你很像她,我才讓你看,換了別人,怕不早就死了!」

  金玲揮不脫掌握,急得臉色通紅:「放心!」

  「嘿,我未來的妻子,不能對我無禮!」

  「你說什麼?」

  「你是她的附身,我娶你為妻,就等於跟她重溫舊夢一樣。」

  「鬼話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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