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東方英 > 飛越關山 | 上頁 下頁
四三


  殘人低吼一聲,目光充滿尋問的意色望著她,金玲疑想道:「他難道不是中原的人聽不懂中原的言語!」

  遂把自己要求他收自己為徒弟的意思,用手指比劃出來,殘人低頭沉思,深深的考慮起來,半響他撫著頭,表示自己羈泊天涯,人如浮萍,不能多添個累贅。金金十分失望,輕歎一聲,想起喪命雁蕩山的越飛大哥忠厚多情,卻屍骨無存,又不覺淚水灑灑,濕遍胸衣。

  殘人呆呆看她,神色黯然——

  金玲哭得梨花帶雨,她知道殘人是個人,為了越飛大哥瞑目九天,只有委屈自己,偽裝一下了。

  殘人遲鈍的眸子轉為一周,突低下頭來,喉嚨間低低哼了一聲。

  金玲知道他感情承受不住了,心中暗喜,索性取出一把銀光璨然的匕首,抓住自己的胸脯說道:「你再不答應,我也不想活下去了。」

  殘人似知道他的意思,粗濃眉毛皺得更深,嘴唇輕輕顫動,顯示他心情十分沉重,金玲牙齒一咬,手中加上一份勁力,鋒利的匕首尖端冒出一絲鮮血,她痛得呻吟起來,殘人怔了怔神,突然發狂的叫了一聲,搶過匕首,揚手擲得遠遠的,又掏出一方手絹,替金玲拭去鮮血觸目的血跡。

  金玲淒然問道:「你答應了嗎?」

  殘人低吼連聲,一面努力和點著自己的頭。

  金玲大喜,得意的微笑下下。

  然而,這微笑裡都蘊含著無比的辛酸與空洞。

  殘人想了一會,濃眉一挑,忽的伸出一臂,抓住金玲肩頭的「天門」、「巨骨」、「肩井」、「臂膈」要穴,左臂微控已孥往手臂上的「下簾」「沈溜」「偏曆」「陽溪」四穴,金玲驀感一條手臂形中斷去似的一陣麻木楚,大吃一驚主,欲揮無力,人已氣急得臉色發白。

  殘人動作迅速,指尖微點,曆遍所有空道,金玲才感手臂一楹,正想運力揮脫,又覺手掌一緊,力道大減速。五指尖端的「合穀」「三間」「二間」「商陽」諸穴痛楚難當,不禁呻吟起來。

  殘人憐惜的望她一眼,低吼一地質局,那捏住四穴的手有關當局勁道何止增加一倍,金玲大叫一聲,猛感丹田被一股逆流衝撞著,又痛又酸,又癢又麻,心中暗叫完了!

  「不好,此人心懷異端,竟欲毀我一生武功!」

  一霎間,殘人由焦黃變成暈紅,豆大流汗淚不住滑落,容顏愈顯得恐怖十分,金玲不敢再視,掉過頭來,暗流絕望眼淚。

  轉念一想:「越大哥已死,我又何必活下去,增加許多痛苦的回憶。」

  她神志晃忽,雖在痛苦之中,仍浮上淒然苦笑。

  越飛英挺秀逸的影子冉冉從西方飛了過來,優美的嘴唇綻開迷人的笑容,金玲呆住了……

  不是麼,越大哥正向他微笑哩。

  忽地,迎面又飛來一個殘腳缺腿的怪物,一掌推開越飛大哥,向她曖昧的笑著,她揉了揉眼睛,那醜陋的惡魔轉發已飛到眼前,她不禁驚慌的喊道:「走!走!滾遠一點,還我越哥哥來,帶我越哥哥來……」

  惡魔不走,附身坐上抓起形容憔悴的越大哥,向山谷拋去,並猥褻的招著手,嘻笑道:「來!來!越飛死了,世上只有我們兩個人了!」

  金玲心裂膽散,血液賁張,狂喊道:「不,你是惡鬼,我要越大哥……還我越大哥來……」

  惡麻一晃而折,她淒涼的笑喊著,天昏地暗,日月無光,迫著淒淒陰笑,蟋蟀蟲泣,她突然感到這個世界竟是這樣的昏暗無情。

  為什麼呢……越大哥死了……

  她撲向山谷,縱身跳落,接著沉,沉,沉……轟然大響,她一個身子炸成千萬肉塊,滿天飛舞,激蕩……

  她大喊一聲,驀聽「呀」的一聲,接著撲的一聲,人影一晃身邊已硬生生躺著一個人。

  啊,一場噩惡的夢……

  她揉了揉眼睛,眼前景像大變,天昏地暗,日月無光的陰霧世界,竟變成風高氣朗和煦當空爽朗世界,她思想立刻從極遠的地方拉了回來。

  頻顧眼前,那鬼惡的殘人,不知什麼時候,一動不動的臥在地上,甚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。

  「這是怎麼一回事啊。」

  金玲十分迷惘的是忖首,那活生生的殘人,在自己——場噩夢過後,怎變得如此脆弱:「他有一身神乎其神的武功啊!」

  可見,眼前的殘人,除了眉毛輕策的顫動外,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,甚至他的眼珠子本是人們極靈活的,但是,此刻竟也是滯停在眼眶裡,那集中的視線,一動不動筆直的到天空正中的一團白雲。

  「有人暗算她嗎?」

  金玲不安的瞬著四周,那空蕩蕩的荒跡,似乎連一隻覓食的鳥獸都沒有。

  「自己不會是又在作夢吧!」

  她極度懷疑自己此刻並非腳踏實地的真正生活在不是虛幻的生活裡,更令她懷疑的是她此刻感到自己內力的充沛已非往昔可比,回憶适才的一幕如夢似幻的遭遇,她若有所悟!

  「他並不是存心害我的,可是助長我的功力,用他自身的精修的內功,貫注在我的體內,以至使他元氣大傷……」

  想至此,她又有點慚愧,懊悔自己不該在心裡在痛斥殘人。

  「他元氣大傷,須要靈藥補助,才不會減滅自己的功力!」

  金玲很感激他的施予,但摸了摸衣袋,想起自己並沒有培氣養身的靈藥,秀眉又是-皺。

  「不知他身上有否?」

  她已微微有點緊張,手臂全身搜索,觸及那巨大的的包袱,只覺軟綿綿一片,但又不似衣裳食物之類,好奇心一起,匆匆解開包袱,包袱大開,首先映進眼簾的是一縷烏黑紅膩的頭髮,他不禁大吃一驚,不敢再看。

  「死人……」

  暗地機伶伶打了個寒噤,迅速將包袱捆起來,這才長吐一口氣。

  殘人喉間鳴了一聲,雙手微動,已有轉醒的狀態。

  金玲不敢驚動他,兀自呆在一旁尋思,不知這殘缺怪人背著一個死人的屍體到處遊走是什麼動機。

  半晌,殘人一坐而起,焦黃的臉上閃過一片生機,望著金玲裂唇一笑,金玲心中雖感激他,但想起包袱內裝著的死人屍體,他這一笑,不由潛浮了些恐怖的意味。殘人左右望了幾眼,將巨大包袱取過身,瞪著尋問也似的眼睛指著包袱向金玲低吼一聲。

  金玲假裝知他的意思,忙裝出一付坦然笑容,搖了搖頭。

  殘人長吐一口氣,放心的站了起來,示意趕路,金玲低頭跟隨,心中反疑泛起,卻不敢尋問。

  這一種秘密,他知道這種秘密跟殘人有極大的關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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