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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一聲驚叫,那些原先自命為膽大的旁觀者,此刻竟像見了鬼似的拔腿就跑,兩手抱著頭爭先恐後奪門而出,那樣子生怕他的腦袋也要搬家。

  陰陽斧毫無表情走到櫃檯前,「砰」的一聲,陰陽雙斧一砍,櫃檯被劈得木屑激飛,支離破碎。

  「大爺,饒……饒命!」掌櫃的兩腳一軟,跪了下去,頭如搗蒜似的直朝陰陽斧叩個不停,兩手合十的「配合動作」直拜不止。

  「砰砰」兩聲聲響,可是那兩柄斧頭並不是劈在掌櫃的身上,而是砸在掌櫃身旁的八仙桌上,只見兩柄利斧巍巔巔的深入桌面,搖晃不停。

  荊懷遠緩走上前,向陰陽斧伸出兩手,陰陽斧朝荊懷遠浮起一絲笑意,兩眼柔和的望著對方。

  荊懷遠心中一陣激動,他可以看出陰陽斧鵠面上的微笑,那微笑裡包含著太多的真摯與友誼,並且有著太多的英雄氣概。

  兩人一句話也沒有說,四隻強而有力的手臂,緊緊的互絞著……

  第十一章

  一股惺惺惜惺惺,英雄慕英雄之感,隨著那流動的空氣、互凝的眼神、以及互凝的微笑,滋潤在兩人的心田……

  噢,此時無聲勝有聲!

  良久,「陰陽斧」劉作舟從懷中掏出一個黃色小鐵盒,從裡頭拿出兩粒黑色藥丸,微笑著遞給荊懷遠。

  荊懷遠接過藥,一句話也沒有說,有時候不說話,也能把要說的話表現得更深刻,更明顯。

  「陰陽斧」倒了一杯溫水,送到荊懷遠面前,他那只三角吊眼裡,可以看得出對荊懷遠一縷縷的敬慕,他那乾枯唇角的微笑,雖然與他陰沉的鵠面是多麼的不調和,但可以看出,那一絲絲的真摯。

  荊懷遠服下藥丸,他明白他此刻何以會激動得令他難以自持。

  「陰陽斧」替荊懷遠抹去額角上殷紅的血漬,拿出白色的藥粉,默默的,小心翼翼的在荊懷遠額角的傷處敷下藥粉,然後輕輕包紮好。

  一切友誼,盡在不言中。

  荊懷遠兩眼充滿著一撮神采,灼灼的注視著「陰陽斧」他覺得此刻說話是多麼俗不可耐!

  「陰陽斧」面上的笑容,忽然一下子凝凍了,兩手疾伸,把荊懷遠攔腰抱了起來……

  荊懷遠一驚,陡覺身子一輕,他的思維根本來不及轉動,就被劉作舟抱上樓閣的陰暗處了。

  只在荊懷遠剛剛不過被「陰陽斧」藏身在閣角上安置好,返身跳下的一刹那,一片黑壓壓的人影已沖了進來。

  荊懷遠居高臨下,朝著那些來者望去,但見來人足有六十名之多,皆清一色紅色勁裝,頭紮紅巾,橫眉綠眼,剽悍異常。

  為首站著一男一女,男的老態龍鍾,女的含苞待放,老者穿一襲紅色大袍,年約七旬,長眉蓋眼,鼻如鷹勾,吹牛口嘴,露出兩顆獠牙,那副樣子,不輸山豬老哥,手裡提一支尺八長的鐵簫,似乎就是他的兵器。

  身旁的少女,一副苗人打扮,身穿青色的苗裝,上裝緊短得夠味,露出一截雪白的細腰,底下短裙不到膝蓋,小腿打著花白綁腿,足下卻空無一物,光赤著腳,頭上烏黑的秀髮,披垂兩肩,鬢角上插著兩朵野百合,兩手腕間還戴著兩個刺目耀眼的玉環,只差那臉蛋沒塗上兩道刺青。那張臉蛋還真迷人,杏眼桃腮,巧鼻小嘴,渾身散發著少女特有的青春氣息,那模樣兒,頂多十八、九歲……

  荊懷遠暗中窺看,心想:「那就是什麼勞什子紅苗幫了。」

  「陰陽斧」劉作舟昂然兀立著,手上握著兩把快斧,面上仍是毫無表情,死板得不能再死板了,要不是他胸前微微起伏著,准會有人以為是挺立的僵屍呢!

  陰鷙的紅袍老者,「咭咭」一笑,聲音就像那吊死鬼要死不死的掙扎聲,叫人聽了毛骨悚然:「呐呢噎哆嗖!(你是找死)」一紅袍老者用苗語叫著。

  「陰陽斧」毫無反應,像死去了一樣。

  「呀!」

  「死!」

  「唷!」一聲簡短的嗥叫倏而停止……

  「操你媽的……」

  荊懷遠只不過一眨眼,便見「陰陽斧」用快得令人眼花的手法,把攻向他的三名紅袍大漢報銷了。

  「陰陽斧」悶聲不吭,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意味,陡地身子一長,身形像來自地獄的幽靈,那麼恍惚、那麼飄渺得令人匪夷所思的沖進那些紅衣大漢群。

  「哎!哇喲!」幾聲刺耳叫聲,隨之響起,只見客棧一時騷動,響起一陣桌椅杯盤翻碰聲。「陰陽斧」嘴角含著死神的笑,那麼不可能的,像一個不是實體的物體,竟然穿過了那堆紅衣大漢,躍到甬道。

  而他所過之處,立即揚起驚心的慘叫,一片殘屍死骸倒了滿地。

  青衣少女一聲嬌喝,亮出肩後長劍,朝「陰陽斧」「心堂穴」戳去,紅袍老者也幾乎在同一時間,厲喝一聲,鐵簫疾速點出,挾著一片鳴鳴之聲。

  「陰陽斧」眼皮抬也不抬,傲然一撇嘴唇,不待長劍與鐵簫點到,身形像風中絮似的緩緩飄起。

  紅袍老者和青衣少女的兵器,就慢了那麼一點,堪堪的擦著「陰陽斧」的腳底而過。

  「死!」劉作舟暴喝一聲,在堪堪閃過兩人夾攻後,身形忽然一幻,和方才緩慢的身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,快得令人透不過氣來,那偌大的身軀,倏地幻變成十九個身影,是那麼不可能的連閃十九個方位,兩支利斧一連揮動了十九次。

  每一次揮動,便會掀起一聲狂嗥淒厲的哀號,十九道血箭激噴而起,十九顆頭顱斜飛墜落。

  「陰陽斧」劉作舟面目無絲毫表情,嘴角儘自勾著殘酷的微笑,如果說他是死,一點也不為過,「陰陽斧」又叫死斧,真個死斧,只見他兩斧交叉,驚險的架開紅袍老者當頭的鐵簫,單腳疾點,抽身一退,單斧一掄,八隻仍握著鬼頭刀的手臂,帶著八股鮮血和八聲慘叫,與原有的主人分家飛上了半空,灑下滿天血雨,和幾聲兵器落地的脆響。

  青衣少女厲叱一聲,嬌軀陡地像紫燕的直竄而起,拔起七丈來高,在空中矯健的轉了兩個跟鬥,像兀鷹似的盤旋而下,手中長劍猛地一震,像長了眼睛似的,一眨眼就逼「陰陽斧」劉作舟喉間。

  劉作舟甫自落地以來,就是那副表情,死板板、冷冰冰的,對那即將而至的劍尖,根本就好像不懂得什麼叫駭怕,葫蘆形的頭閃也不閃,三角表的吊眼眨也不眨,眼前青衣少女的劍尖就要刺進他的喉頭,忽地兩腳一彈,竟不知死活的迎向青衣少女的劍尖。

  「鏘」的一聲震人心弦,撼人心脈的斷金裂玉聲,陡地尖銳嘶起。

  「找死!」青衣少女嬌軀猛地一彈,隨著怒駡聲直飄起半空中,劉作舟的身形卻急降,顯然,兩人已狠狠的對拆了一招,且系平分秋色,勝負不分。

  「去你娘的烏龜頭!」紅袍老者用漢語操了一聲,烏黑的唇角勾起一絲殘毒的笑意,手中鐵簫狂掄,挾著震人心肺、擾人心訾的嘯聲,只覺那嘯聲傳至目前已失去功力的荊懷遠耳裡,猛感耳膜一陣刺痛,「嗡嗡」作響,心胸一陣翻騰激蕩,一股逆血差點沒奪「腔」而出,連忙撕破衣襟布緊緊塞住兩耳,心中駭然忖道:「原來那廝是『魔音鬼嘯』彭一峰。」

  不錯,那紅袍老者,正是名噪武林,號震江湖的「魔音鬼嘯」彭一峰,以輩分而論,他是高出荊懷遠一輩,和他師父「逍遙子」同一時期的人物,荊懷遠料不到這老不死的居然還在人間,其人武功,不想而知,不禁暗暗地替劉作舟捏一把冷汗。

  可是陰陽斧劉作舟還是那副死樣子,悶聲不吭,臉色不變,就待魔音鬼嘯彭一峰的鐵簫即將截到他的腰間時,身形驀地一沉,這一沉之速度,何止快了十倍,就像剛才身形倏然一射一樣,快得根本不敢相信那是事實。

  可是,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,活生生的擺在眼前,劉作舟皮毛也沒有傷,而且死板的臉上還噙著令人憎怖的微笑。

  陰陽斧劉作舟身形剛不過一落地,又像脫弦之箭,「嗖」的一聲,快得變成一條線,直飛而去。

  「死!」一句冰冷不帶人性的「死」字,又滾出了陰陽斧的舌尖。

  「哎!哇!」同樣的,又掀起一片血雨和鬼號。

  青衣少女猛地力綻蓮舌,厲喝一聲,嬌軀「咻」的一聲,帶著她的罵聲,直向劉作舟飛去。

  「他媽的!」魔音鬼嘯彭一峰接著竄起身形,暴吼一聲,長眉下的鼠眼,射出一股毒辣陰狠的殺氣,用快得不能再快的身法,射向陰陽斧的背後。

  「糟!」荊懷遠陡地驚叫一聲,果然,陰陽斧的身軀猛然顫動了一下,身形疾轉而下,帶著兩道血光。

  只見陰陽斧胸前挨了青衣少女一劍,背後又吃彭一峰,身形一陣踉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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