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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「這一點,妾身也同樣感到詫異不解,那只是一根玉釵,談不上珍貴之處,要說它珍貴,只能說是戴在頭上暑氣不侵,以常公逸的眼光,又怎會看上那根玉釵?」少婦亦是一臉惑然之色,若她是裝出來的,也未免裝得太像了。

  「一劍西來」常公逸這個名號,在江湖上可說無人不曉,黑道上更是跺跺腳也會地動山搖的人物,在西北黑道上,他穩然成為黑道霸主,但他卻沒有開山立寨,只是獨來獨往,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,仗著一手「天魔亂舞」劍法稱雄於黑道。自他出道以來,死在他劍下的黑白兩道成名人物,沒有一百也有九十,他的獨門暗器乃是武林罕見的長約兩寸的銀劍。

  由於他那劍法中有一招名「天魔西來」,乃是整套劍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殺著,而且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破解得了這一招,很多成名的武林人物,皆一鍇在他這一招殺著之下,故此被稱為「一劍西來」。

  常公逸的年紀大約在四十五歲上下,平時喜作文士打扮,不認識或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之人,皆以為他是一個讀書人,很多也因此吃了他這個虧。總之,憑外表,他絕不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黑道梟雄,只像一位屢試不老的中年秀才。

  而他出道以來所作的買賣,價值不曾低於白銀五萬兩,他每作一次案,總是震動一時。就像十年前,也是他最後一票,他糾眾截劫了一位退休京官,當時負責護送那位退休京官全家返鄉的,乃是京城那家最大的中州鏢局,其分局遍佈南七北六十三省,乃是實力最雄厚的數一數二大鏢局,總鏢頭「銀槍鐵鞭震九州」烏天鵬,更是保鏢這一行的翹楚人物,憑著手中的銀鞭鐵槍,自開創中州鏢局以來,未曾失過一趟鏢,想不到這一趟卻栽在常公逸手上,招牌也給砸了。

  那一次護鏢的是副總鏢頭「沖天雄鷹」燕少北,乃是烏天鵬的同門師弟,身手僅次於烏天鵬,同行還有六位鏢師,十三名趟子手,但結果,上至副總鏢頭燕少北,下至鏢師趟子手,全部被殺,官囊十五萬兩黃金白銀悉數被劫,沒有留下一兩一錢。這件劫案,差一點使中州鏢局破產關門,亦震動了整個武林及天下所有鏢局,銀鞭鐵槍震九州烏天鵬在驚怒之下,親自出動,追索了常公逸足有一年,但卻空手而返,最後不了了之。

  自這件劫鏢案後,常公逸便退隱了,這並不是怕中州鏢局索鏢,據說是因為他胞妹發生了事情,從此心灰意懶,結束了黑道生涯。

  說真的,以常公逸在黑道上的身分地位,根本不屑去做宵小,同時一個退隱十年之久的人,作那偷雞摸狗的勾當,那真是大大地有失他的身分,也令人猜疑。

  但這少婦卻言之鑿鑿,看來也不會是假的,那麼,問題就出在這根「寒玉釵」上了。

  只怕那根「寒玉釵」不是像少婦所說的那樣,只是女人頭上的裝飾品,而是另有其價值。

  牟漢平本就是個頭腦精明的人,這一次雖然不慎跌落陷阱中,但他依然想到許多問題。

  少婦像恐怕牟漢平不相信她所說的,伸手從散亂的髮髻中,摸出一柄短短的銀劍來,遞給牟漢平道:「喏,你拿去看看,妾身那晚拾到的,就是這銀劍。」

  牟漢平接過來,托在手中仔細端詳,細看之下,這柄銀劍只一寸九分,劍身寬約六分,兩面卻有一道約一分寬的溝槽,打造得頗為精細,入手很沉,大約不是用純銀打造的,可能混上另外一些金屬煉出來,這確實是常公逸的獨門暗器。

  這種暗器由於劍身上有一溝槽,故此若被射中,傷口隨之入風,使傷勢更嚴重,確是一種歹毒的暗器。

  牟漢平看看掌上銀劍,悶聲不出。

  「咦!你是不是後悔了?」少婦盯著牟漢平,嘴角含著一絲嘲弄的笑意。

  牟漢平目光一凝,沉聲道:「你別拿話來套我,我牟某人話出如山,收也收不回!」

  一頓,接道:「只是我想不明白,你竟然為了一件裝飾品,不惜作那樣大的犧牲,雖則那是祖傳的,但與一個女人的清白來說,孰輕孰重?我不說你自己也應該心中有數了!」

  少婦的表情一下子變了,變得幽幽怨怨的,情意綿綿地說道:「那當然比不上,妾身之所以將……將清白……交……給你……那……那是妾身實……在喜歡……你……」

  她越說,頭越低垂,不但一張紅透了,連那截粉搓般的頸脖也染上了嫣紅,那模樣既可憐又惹人憐愛。

  只是牟漢平已對她的觀感改變了,雖則眼前的人與他曾春風一度,又悽楚惹人憐,他卻視而不見,無動於衷。

  那不表示他是個鐵石心腸的人,他只是不想陷得太深,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,使自己以後身敗名裂,牟漢平的頭腦一向比別人清醒。

  「你是否想要我為你尋回那根寒玉釵?」牟漢平故意回避開那繁感得令人動心的問題,且直接說出來。

  他已決定了,不管那根「寒玉釵」是否是她祖傳之物,也不管「寒玉釵」是否真的如她所說,只是一件女人裝飾物,他只為她奪回那根「寒玉釵」,別的什麼也不管,從此一刀兩斷,希望以後別再碰上這女人。

  少婦看起來,頂多二十七、八歲,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,能夠用這種大多婦女不敢用的手段,那就未免令人感到可怕了。

  少婦抬起頭來,用力點了點頭,道:「不錯,妾身就是要你為我把那『寒王釵』奪回來!」

  牟漢平皺了一下眉頭,緩緩地說道:「這一點我答應你,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。」

  少婦雙目閃過一抹異光,詫異道:「你要我答應什麼條件?」

  「總之,我不理會你那根『寒玉釵』是否是你祖傳之物,還是你利用我來奪取那根『寒玉釵』,我都不理會,但這件事了之後,你要答應我,你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,你不認識我,我也不認識你,兩無瓜葛!」牟漢平的語聲有如金鐵擲地,鏗鏘有聲,也顯示出他的決心。

  少婦眼也不眨地看了牟漢平好一會,才點點頭道:「妾身答應你。」

  牟漢平鋒刃一樣的目光盯了少婦好一陣,才問道:「若是我奪到那根『寒玉釵』,怎樣交給你?」

  少婦眼珠轉了一下,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道:「你不用交給我,你奪回之後,妾身自會來找你拿取。」

  牟漢平深深地看了少婦一眼,從牆角找出他的衣服,匆匆穿上之後,仔細檢查一遍,並未遺失什麼物件,然後什麼也沒說,大步向房門走去。

  房間內只剩下一個赤著身軀披著錦被的少婦,怔怔地看著消失在房間外的牟漢平,陡地尖聲狂笑起來。

  翟屯堡,為近關大鎮,口外行商聚放之地,市面繁榮,物阜民富,極為熱鬧,是日又逢趕集日期,人來攘往,摩肩接踵,一步吵雜。

  牟漢平換了一身皮衣,與一般關外牧人行商差不多,倒也不曾引起人的注意,他迤邐來到大街,鼻間猛聞菜香撲鼻,陡然想起行得半日尚未進食,行前不遠,見一家飯館,喧騰吵雜,幾座無虛席,正欲走進店去,突聞一陣轆轆聲響,數聲叱喝,他急忙往旁一閃,一輛大車遽然在面前停住。

  拉車的馬匹,正停在他與飯館之間,故適好將他阻住不能進去,他只得倒退幾步,想繞過車去。

  但見車簾掀處,娉娉婷婷走下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來,此女滿身綾羅,頭繞珠翠,蓮步輕移,環珮叮噹,搖曳生姿,她粉臉低垂,羅袖輕掩,狀似不勝羞怯。牟漢平大詫暗想:「關外荒漠之地,怎來如此美女?看她弱不禁風,嬌怯堪憐,既無扈徒僕役,又無鬟妖服侍,身單影孤,招搖過市,寧非嘖嘖怪事?」

  牟漢平心中詫異,徑向少女注視,直至她進入店中,牟漢平還自出神呆立,耳邊猛聞一聲大吼,一股大力猛然向自己肩上推來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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