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東方玉 > 珍珠令 | 上頁 下頁
一九七


  他反復諦視,實在想不出從哪裡可以把魚腹弄開,他雙手捉住活動的頭尾,正在思索這閃閃金光魚鱗,哪一片上裝著開啟的機括。但就在此時,他捉住魚頭的右手,手指無意之間觸到魚目,耳中但聽「嗒」的一聲輕響!這聲音自然十分輕微,但淩君毅已然聽到,不,他目光一瞥,已然看到金色鯉魚口中,吐出一小截金色細管。心中不禁一喜,急使伸出兩個指尖,小心翼翼的捏住金色細管,緩緩抽了出來。

  這金色細管,只有半寸來長,入手甚輕,還沒細看,金色細管管身忽然自動裂開,中間藏著一個極細的紙卷。淩君毅緩緩攤開紙卷,也不過半寸見方,薄得似絹非絹,上面畫著一個八卦。每個卦的底下,均有一行細字注解,字細有如髮絲,但寫得十分工整,一筆不苟。淩君毅凝足目功,才看清楚每一個卦,原來是一道門戶,共分「天」「地」「風」「雲」「飛龍」「武翼」「鳥翔」「婉盤」八門。

  這八道門戶,又有「休」「生」「傷」「杜」「死」「景」「涼」、「開」之別。只有「休」「開」「生」三門為吉,其餘皆屬凶門。出入也有一定的路線,須由「開」門入,「生」門出,如果走出來,須得熟諳門戶陣勢的人,才能把你引出。

  淩君毅心中暗道:「自己差幸沒有魯莽行事,方才如果看到門戶,就推門進去,就非失陷在裡面不可了。」再看圖上注釋,「開」門在西北方向,「生」門在東北方向,他把這兩道門戶,緊記在心,依然將絲絹重新卷好,放入金管之中,然後用手指捏住魚目,魚口自開,把金色細管從口中放入,手指一松,但聽「嗒」的一聲輕響,魚口果然重又闔起。

  淩君毅心中暗暗讚歎,這尾金色鯉魚,當真精巧得巧奪天工,敢情也是出於神算子之手。他收好金魚,就按照圖上的記載,舉步朝走廊上行去。這圓形石室的八道朱門,卻是一個模樣,門上也沒有任何記號,使人分不清哪是「生」門,哪是「死」門,尤其在地底石窟之中,也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方向。他是根據圖上所畫的那道石級盡頭,是南方「景」門,順著次序,從南往東,再由東往北,自然就是西北「開」門。他心中默默數到第六道門戶(經過的五道門戶,是離、箕、震、昆、坎五卦,即南方景門,東南杜門,東方傷門,東北生門,北方休門)。現在他已經走到西北「開」門的門前,毫不猶豫地伸手推去,兩扇朱紅石門,居然應手而啟!

  淩君毅遂即舉步走入,本來他目能夜視,黑暗之中也可辨物。此時借著珠光,舉目打量,這石門之內,只是一條丈許寬的夾道,兩邊是清水磚牆,連地下也鋪著水磨方磚,除此之外,別無他物。這甬道只有四五丈遠近,盡頭處是一道清水磚牆,牆上又是一道青色的門戶,自己還未行近,青門已經呀然開啟。

  淩君毅腳下未停,門戶既然自行開啟,他就走了進去,等他跨進門內,青門又自行閱起,淩君毅當然不在乎青門闔起,因為自己進來之後,原來就是不再從這道門出去了。但當進入門內之後,不由得一楞!

  因為在他想來,這道門內,必是老會主發現的重陽真人遺留武功壁畫的石室無疑。哪知呈現在眼前的,只是一間兩丈方圓的圓形石室,除了四周同樣有八扇門戶;中間放著一人來高的一隻古色銅鼎,就再也沒有旁的東西。

  淩君毅心頭暗暗嘀咕,忖道:「這裡根本不是榮敬宗說的洞府,莫非自已走錯了門戶?」他心中疑念一生,腳下自然也停了下來。就在此時,他忽然發現放在中央的古銅鼎,竟是自行在緩緩轉動。

  淩君毅已知這裡是神算子所建造,八道門戶,含有不同的機關。不然,自己進入「開」門之後,就已經觸發了機關,那麼這座古銅鼎的自然旋轉,也並不稀奇。

  他經過冷靜的思考,索性站著不動,靜觀其變。只見古銅鼎轉了一會,忽然緩緩朝地下沉去,露出了一個圓形洞窟。

  淩君毅心中一動,忖道:「莫非那藏名冊的洞府,就在洞窟之下?」一念及此,正待舉步走去,忽然暗道:「不對,自己下去之後,如果再回上來,這間圓形石室,一共有八個門戶,四壁連同門上畫的都是雲彩,如何分辨得出哪一扇是『生』門?萬一走錯了門戶,再也休想出得去了。」

  想到這裡,立時暗暗計算,自己站立之處,背後這道是「開」門,出去該走「生」門,那是自己左首第二個門戶。當下摸摸身上還有三個從鐵網上摘下來的倒刺,這就取了一個放到地上,作為標記,然後舉步朝中央洞窟行去。走近洞穴,探首往下望去,窟窿中空,洞洞的沒有石級,而且黝黑如墨,任你凝足目力,也看不見洞內的景物。

  淩君毅不敢魯莽從事,先摘下懸掛腰際的「驪龍珠」,伸手探入,珠光照處,已可看清那是一間不過兩丈許見方的石室,地方不大。本來在窟窿上的那座古銅鼎,如今已經端端正正放在石室中央。從窟窿到地面,不過二丈高下。這就雙腳先下,穿洞而入。他為謹慎計,身子落下之際,快到古銅鼎上面,立即朝旁側飄飛開去。他手托「驪龍珠」,站定身子,舉目打量,這間石室,略呈長方,上首和左右兩堵石壁上,果然都有雕刻的壁畫。

  上首壁下,有一個青石蒲團和一張青石的長案,案上放著一隻檀木小木箱,敢情就是《太陽教名冊》。另外還有一個白銅燭臺和點剩的半支蠟燭,案前不遠,就是那座古銅鼎,此外別無他物。對面一堵石壁上,本來是一道門戶,現在已用青石封死。淩君毅略一盤算,因時光有限,自己第一件事,應該先毀去名冊為主,剩下的時間,再去揣摩壁上的武功劍法,能學多少,就算多少。主意打定,就舉步走近石案,取出火種,點燃起蠟燭。然後移過檀木箱,擰開銅鎖,打開箱蓋。原來這一尺來高的木箱,共有兩層,上層只有淺淺的一個木格,放著一卷手抄移本,上書《太陽庵心法》五個楷書。

  淩君毅心中一動,暗道:「這大概是長公主手錄的武功秘本了。」

  心念轉動之際,忍不住伸手翻去,只見第一頁載的是「太陽神功」,接下去是「太陽指」「太陽護法八式」一共只有薄薄的十來頁,字跡娟秀,還有許多圖形和朱批。

  淩君毅心中暗道:「這是長公主研創的武功,自然不能毀去了。」這就把它折好,收入懷中。舉起木格,下面一共是三大本厚厚的名冊,上書《大明中興太陽教友名冊》字樣。

  物淩君毅隨手翻了幾頁,發現上面有少林、武當、華山、六合、八卦等門派和天理教、大刀會、洞庭幫等幫會,以及黃山萬家、四川唐門等江湖世家。

  淩君毅看得暗暗歎息,從這名冊上看來,長公主為了複國,奔走江湖,幾乎已經網羅了武林黑白兩道中人,依然不能成事,那只能說是天數使然了!榮敬宗說得不錯,這三本名冊,如果落入清廷之手,固然這中間已有不少人物故世,但他們子孫仍然會受到株連,一旦事發,牽連之廣,有多少人因此蒙上叛逆罪名處死。他不再多看,把三大本名冊,放在石案上,依然默運功力,雙掌緩緩按了上去。這樣足足過了一盞茶工夫,才仰首籲氣,收回雙掌,隨手一拍,三大本名冊已經變成了一堆碎紙屑,灑落一地。

  兩件任務,如今已經完成了一件,現在該是自己練習壁間重陽真人遺留的武功了。心中想著,不覺越過石案,走近上首石壁,凝目看去。這一座丈許寬的石壁,刻的是一個道裝老人垂目靜坐的姿勢,從他泥九宮中,幻化出三個姿勢各異、足踏雲彩的道人,神態構初如生!

  在盤膝跌坐的老道人左首,題著四句讚語:「大道無名,聚氣成形,功參造化,一是三清。」這刻的是「老子一罡化三清。」

  淩君毅凝立壁前,看著看著,心頭若有所悟,只覺這幅《老子一罡化三清》,似是道家的上乘練氣功夫。他把這幅圖像牢牢記在心裡,然後又朝左壁走去。這堵石壁,略呈長方,從右到左,一共有六個使劍的圖像,騰躍劈刺,神態生動。最前面的三個圖像,正是「飛龍三劍」,只是壁上並無解釋文字,也沒有招式的名稱,敢情「神龍出雲」、「龍戰於野」等招名,是外祖父(老會主)取的了。

  他從第一圖,一真看到第六圖,每一個圖形,都凝神話視,仔細的思索著劍路如何發展,一面以指代劍,緩緩的劃著。淩君毅本是絕頂聰明的人,何況十年練劍,在劍術上已有極深的造詣,對家傳的「飛龍三劍」更是練得十分純熟。這壁上圖像,是接著前面三式連續發展下去的,他自能從「飛龍三劍」的劍路,很快的領悟。看完左壁六幅圖像,再朝右壁上首走去。右壁同樣刻著六幅使劍的圖像,但這裡和左壁略有不同的是,第七幅到第九幅,還是劈刺飛躍的圖像,從第十幅到十二幅,卻是懷抱長劍,盤膝躍坐的坐像,而且姿態如一,看不出有何出奇之處?淩君毅大略地看了一遍,然後從第七式起,逐一仔細揣摩,曲第九式為止,因為前面六式劍路,他心中已經有了概念,這三式劍法,自然很快就能領悟其中訣要。

  但從第十式起,後面的三個坐式,看了又看,始終無法看懂到底有何奧妙。淩君毅看了一陣,實在參不透劍中玄機,只得暫時放棄,先把前面九式,逐一加以連貫,用心揣摩了一陣,就取出身邊短劍,從第一式起,按圖演練了一遍。當然最前面的三式,他自小就練得滾瓜爛熟,從第四式到第九式,一式比一式繁複,但他對劍法原有相當造詣,除了初次練習,猶感生疏,等反復練過幾遍之後,雖然未能得心應手,大致已可記住。

  這六式劍法至少也花去了大半個時辰,眼看時間不多,要想把它一口氣練熟,自然極不可能。只是心中對最後三個坐式,總覺其中必有深意,自己出去之後,不可能再來,平白放過,也未免可惜。

  這就收起寶劍,重又走近石壁,凝神一志,細心觀看,但任你把前面九式如何連貫,研求再三,總是無法和這三式貫串的起來。好像這三個坐式和前面的九招毫不相干,簡直找不出半點端倪。

  越是如此,淩君毅越發覺得這第三個坐式,必然另具奇奧,只可惜自己學識太淺,一時無法領悟玄機。心中暗道:「自己縱然無法參悟,何不把這三個坐式,一一記下,他日遇上師傅之時,再向他老人家請教?」

  一念及此,就不再去思索劍路變化,強行索解,只是凝注目力,把三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坐式,看了再看,默默記在心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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