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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三


  榮敬宗道:「令堂就是會主夫人,老朽自然認識了。」「會主夫人」這四個字,聽得淩君毅腦中「轟」然一震,張目道:「榮老丈你說什麼?」

  榮敬宗「哦」了—聲,道:「公子幸勿誤會,老朽說的會主乃是二十年前的本會會主,並非目前這個賣主求榮的叛徒。」

  淩君毅心中暗殖:「聽他口氣,自己父親竟是二十年前黑龍會的會主,但這些事情,母親從未和自己提過隻字。」想到這裡,不覺目光深注,看著榮敬宗問道:「老丈會不會認錯了人?」

  榮敬宗一手摸著蒼髯,笑道:「公子身懷『驪龍珠』,又會『飛龍三劍』,又是姓淩,老朽怎麼認錯了人?」

  淩君毅道:「但家母怎會從未和在下提過呢?」榮敬宗想了想,忽然歎息一聲道:「這也難怪,當年令堂逃出魔掌,多少狼心狗肺的賊子,還四處追蹤,到處搜索,天下雖大,無容身之處,茹苦含辛,生下公子,但賊焰方張,令堂強煞,總是一個婦道人家,孤掌難鳴,加之公子年事尚輕,自然不能把這段血海深仇,告訴你了。」

  「血海深仇!」

  淩君毅身軀猛震,激動的道:「老丈,你是說先父本是黑龍會的會主,後來遭別人殺害的?」

  榮敬宗臉色—黯,說道:「會主遇害,也可以說是壯烈成仁,老朽本該從會主於地下,這二十年忍辱偷生,為的就是夫人逃出之時,已經身懷六甲,總有復仇的一日,老朽如果一死殉主,這內情就永遠沒有一個知道的人了。」說到這裡,忍不住老淚漣漣,又唏噓起來。

  淩君毅也淚流滿面,撲的一聲,跪了下去,說道:「老丈用心良苦,一定是先父的患難至交,能否把此一詳情,詳細見告?」榮敬宗拭著老淚,慌忙把淩君毅扶起,說道:「公子快快請起,這是折煞老朽了,二十年來,老朽等待的就是今天,只是說來話長。咱們還有一個更次的時間,老朽也只能說個梗概,等公子取到東西,再作詳談。」

  淩君毅心中暗想:「只有一個更次的時間,他要自己去取什麼?想來定是十分重要之物了。」心中想道,卻並末開口追問。

  兩人重又落座,榮敬宗端起茗碗,喝了口茶,說道:「這話該從山河蒙塵,先帝(毅宗)殉國說起。各地勤王義師,次第失敗,長公主以金枝玉葉,遁跡空門。但她老人家始終未忘國族之仇,矢志匡複大計,數十年奔走江湖,糾合各地有志之士。」他一口氣說到這裡,微微一頓,繼道:「那時有一位姓鐵的參將,兵敗之後,糾合一批志同道合的武人,就在昆崳山成立了一個反清複明的組織黑龍會。」

  淩君毅想到自己母親姓鐵,同時也想到那天太上傳自己「飛龍三劍」中兩招劍法時,畫像上那位姓鐵的老人。他雖然並未開,但心頭卻湧起了許多疑問!

  只聽榮敬宗續道:「這位姓鐵的參將,手創黑龍會,他挑選昆崳山作為根據之地,是因為此山有許多天然洞府,曲折幽深,互相貫連,只要稍事整修,就可成為十分隱秘的所在,不虞被外人發現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原來這些洞穴,都是當時修建的。」榮敬宗道:「這裡雖是半出天然,半經人工修鑿,者會主差不多經營了三十年之久。」接著說道:「老會主在修鑿一條山腹石窟之時,無意中發現一座洞府,石壁上刻著幾幅使劍的人像,據說那是全真教主重陽真人所留,老會主參悟了三式劍法,就是『飛龍三劍』。」

  淩君毅問道:「這位鐵老會主的名諱,可是上中下峰?」

  榮敬宗連連點頭道:「原來公子聽人說過了?」

  他並未追問,續道:「老朽曾聽老會主說,壁上武功,原本不止這三招劍法,因他已屆中年,限於秉賦,已無法再求精進……哎,咱們把話說遠了。」口氣一轉,道:「老會主在修鑿山腹甬道之時同時他發現了一處毒泉,湧出來的水,比墨還濃,中人立斃……」

  淩君毅失聲道:「『毒汁』。」

  榮敬宗點頭道:「不錯,咱們都叫它『毒汁』」接著說道:「後來老會主開鑿了一條小澗,把毒泉引入一處潭中,那就是現在的黑龍潭。」

  淩君毅看他說了半天,仍然沒有說到自己父親之事,心頭暗暗有些焦急。

  榮敬宗又喝了一口茶,道:「鐵老會主年屆不惑,膝下沒有一男半女。那年正好鬧饑荒,老會主經過山下,抱回來一個女嬰,收為義女,取名如玉,鐵老夫人也視如己出,十分疼愛。到了翌年,鐵老夫人也生了一個女公子,取名如花。一晃就是二十年,這一對姊妹花當真出落得如花如玉,老會主也一樣看待,每天沒事的時候,就教著兩位姑娘的武功……」

  淩君毅聽到這裡已經有些明白,這一對姐妹,有一個是自己母親,另一個該是百花幫的太上了。

  只聽榮敬宗續道:「當時長公主在江南一帶,主持匡複大計,各大門派表面上雖並未正式加盟,但暗中無不竭力支援,鼓勵門下弟子,以江湖人的身份,參加各地反清組織。那年春天,少林方丈開謗大師,向老會主推薦了一個青年人到黑龍會來,這人姓淩名長風,是開謗大師的唯一俗家門人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他就是先父麼?家母告訴在下,先父諱瑞圖。」

  榮敬宗道:「公子年事還輕,令堂既沒有告訴你這段往事,自然也不會把令尊的真名告訴你的。」他望望淩君毅,接著說道:「令尊那時也不過二十出頭,生得十分英俊。老朽記得他初到黑龍會來的時候,者會主派了他—個巡主的職位,好像令尊是第二十一組的巡主,老朽是二十組的巡主,經常在一起出巡,互相支援,因此老朽和令尊的私交也最好。」

  淩君毅肅然起立,恭恭敬敬的作了個長揖,說道:「原來老伯還是先父的至友,請恕小侄失禮。」

  榮敬宗含笑道:「公子不可多禮,老朽只是令尊帳下一個屬下,怎敢當得至友二字?」接著說道:「令尊少年老成,處事穩健,在會中不過三數年工夫,經由黃龍堂一名巡主,積功搖升為飛龍堂堂主,老會主倚為左右手,不但早就有意把女兒許他為妻,而且,也有意由他繼承黑龍會會主……」說到這裡,右手又端起茶碗,喝了一口,潤潤喉嚨,接著說道:「那是令尊到黑龍會來的第三年,那年秋天,老會主就把義女如玉,許配令尊,結為夫婦。但就在成親酌當天晚上,如花姑娘忽然離去……」

  他似是言有未盡,但卻忽然住口。

  淩君毅自然聽得出來,榮敬宗述說到這裡,似乎有些含混,言外之意,如花的出走,應該和這場婚禮有關。

  這也許是感情糾紛,但淩君毅身為人子,自然不便追問父母之事,只是靜靜地聆聽。

  榮敬宗接著道:「老會主年過花甲,只此一女,如花約突然出走,老會主夫婦自然極為傷心。尤其是老夫人,思女心切,不久就一病不起。就在這時候,清廷也聽到黑龍會圖謀不軌的風聲,派出一批大內高手,前來昆崳山搜索,但本會早已得到消息,而且黑龍會總堂,深處山腹之中,這批鷹犬,自然無法找到。」

  淩君毅忍不住道:「黑龍會難道任由這些鷹犬找上門來,不給他們一個厲害?」

  榮敬宗道:「這是老會主持重之處,那時清廷氣焰方張,各地志士,已經犧牲了不少,為了保全實力,才力主不可妄動。」

  說別此處,忽然歎息一聲,接著道:「但沒想到這批鷹犬之中,有—名侍衛,竟是神算子的門徒。本山機關佈置,原出神運算元之手,他門人自然一看就知,在他嚮導之下,從黃龍洞襲入,老會主因本山機關既被識破,這些清廷鷹犬,就不能讓他們有一個漏網,否則就後患無窮。那天晚上,咱們全數出動,—舉把侵入昆崳山的十八名大內高手,悉數殲滅,老會主在這下戰中,劈了五個對方爪牙,但卻被其中一人的毒藥暗器所傷……」

  淩君毅道:「驪龍珠可解天下奇毒,老會主……」榮敬宗沒待他說完,接口道:「不對『驪龍珠』可解天下奇毒,但老會主是被苗人用的淬毒吹針所傷。那吹針細如牛毛,打中人身,使人絲毫不覺,那時老會主力拼強敵,並不知道自己已中了人家暗算,直等敵人悉數就殲,回到總堂,已經毒攻內腑,突然昏迷不醒。當時,大家還不知道老會主中了毒針,只當他年事已高,體力不支,但經過急救之後,依然昏迷不醒。仔細檢查的結果,才發現老會主左肩有一點極細的黑影,斷定可能是中了毒針一類細小暗器,急以『驪龍珠』吸毒,只是已經遲了,不到天明,就溢然長逝,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後來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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