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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五


  公孫相一個僕步,掠了出去,接連兩個起落,快要掠近西首石壁之際,突聽「刷」「刷」兩聲,衣抉飄風,似有兩個人竄了進來。公孫相聽風辨位,長劍一揮,刺了過去。

  那躍入廳來的兩人武功極高,黑暗之中,揮手一劍,「當」的一聲,撥開了公孫相刺出的一劍。另一個人卻也不慢,劍風嘶然,朝公孫相劃來。公孫相在對方撥開他一劍之時,早已一個僕步,朝斜裡竄出,那人劃出的一劍,登時落空。

  在黑暗之中動手,全憑聽覺靈敏,就因為他們兩人都發了一劍,淩君毅雖然和他們有五六丈距離,但對兩人的行動,十分清楚。他方才被鐵網罩下之時,衣袖和肩頭等外曾鉤住了十來枚倒刺,自己從不使用暗器,但想到深入虎穴,身上只有一長一短兩枚寶劍。較遠的敵人就非長劍能及,這樣就把鉤在身上的純鋼倒刺留了下來,以備不時之需。此時聽到對方兩人發劍之聲,立即取了兩枚倒刺,屈指彈出。但聽一聲驚叫,傳了過來,其中一人驟不及防,被倒刺擊中,但另一個人十分機警,「當」的一聲,把倒刺擊落。

  淩君毅心頭暗暗一驚,忖道:「這人劍勢相當高明!」就在思付之際,東首石門,也響起輕微的衣抉飄風之聲,有人躍了進來!丁嶠就守在門側,大喝一聲:「著」一點扇影,直向那人右肩劈落。那人長劍一抬,架開了丁嶠劈去的鐵骨扇。

  丁嶠喝一聲:「好!」手中鐵扇業已連續遞出,攻了四招。那人—聲不作,在丁嶠一陣快攻之下,憑著聽風辨住,長劍連揮,封擋扇勢,只聽一陣金鐵交鳴,丁嶠攻出的四扇,竟然全被那人長劍擋開。但就在兩人動手之際,只聽又是一陣衣袂掠風之聲,傳了進來,兩條人影迅快躍入大廳。

  這時西首的石門,也傳來了一陣衣抉飄風之聲,約有四條人影,聯翩掠入。這些躍入大廳的人,並未立即出手,卻在四周潛伏不動。

  淩君毅從他們細微的呼吸聲聽出,掠入大廳之人,全已散開,似是各按方位站定,把自己等三人圍在中間,心中暗道:「看來他們是在暗中佈置什麼陣法。」心念一動,一面施展「傳音入密」之法,朝公孫相道:「公孫兄快退到兄弟這裡來。」一面也以「傳音入密」告訴了丁嶠。

  兩人同時退下,公孫相低聲道:「淩兄有何吩咐?」

  淩君毅道:「他們已在四面布下了陣勢,可能就要發動,咱們只有三人,不能站得太遠分散了力量,所以兄弟要你們退回來。」丁嶠道:「總座,他們布的是什麼陣法?」

  淩君毅道:「不知道,他們進來的人,總數已在十名之上了。」正說之間,突然從東西兩道石門中走出四個手舉氣死風燈的漢子,迅快在大廳四角站定。這一來,廳上登時大放光明,把四周景物,照得如同白晝般!大廳四周,圍著十個青衣人。這十人年歲老少不同,老的已經白髯飄胸,年經的不過二十五六。但他們的服裝卻是—般模樣;青色勁裝,胸繡飛龍,每人手中也捧著同樣兵器——烏黑無光的長劍。這十個人中,只有一個女子,青布包頭,看去約摸四十出頭,天生的一張晚娘臉,板得緊緊的。若不是她臉上還薄施脂粉,耳朵上戴著一對小巧金環,真看不出她像是女人。十人圍成一圈,中間站著一人,似是他們為首之人,這人正是飛龍堂的副堂主佟天錫,手持闊劍凝立對面。他兄弟飛龍堂總巡主佟天來,卻在十人之中。看來這一仗,飛龍堂盡出高手,非把淩君毅等三人解決不可,但奇怪的不見飛龍堂主金鉸剪饒三村,也不見黃龍堂主郝飛鵬的影子。

  淩君毅在燈光乍亮之前,已要公孫相、丁嶠二人遲到身後成品字形站定。淩君毅正好面對佟天錫,目光微微一掃,冷傲的道:「我當擺出什麼陣仗來了,原來還是佟朋友領的頭。」

  佟天錫道:「姓淩的,你認得這是什麼陣法?」

  淩君毅傲然笑道:「在下不用識得陣法,只要能破就是了。」

  佟天錫厲聲喝道:「狂妄小子,你能破『十絕劍陣』?只要陣勢發動,就是你授首之時,不但受死,只怕連你屍骨都會被劍風絞碎。」他已經說出來了,這是「十絕劍陣」。這話雖然說得誇張了些,但也由此可見對方擺出來的這座「十絕劍陣」,實也不可忽視,只要看看這圍著的十人,無一不是精氣內斂,目光如電,懷抱長劍,凝立如山,一望而知個個都是劍中高手,尤其像佟天來,身為飛龍堂總巡主,地位自然不低,但他也不過是十個人中的一分子,並不因「總巡主」的身份,而高過其他九人。那就是說,其餘九人的身份,也並不在「總巡主」之下。江湖上可不比為官作吏,靠奉迎吹拍,就能節節上升,江湖上要出人頭地,就要有真實功夫,由此可見參與「十絕劍陣」的,都是飛龍堂的一流高手無疑。

  佟天錫喝道:「姓淩的,你此時棄劍投降,還來得及。」他還是要淩君毅投降。

  淩君毅抬目望望佟天錫,說道:「閣下大概是『十絕劍陣』的領頭之人了,咱們似乎不必多說,閣下就請發動吧!」

  佟天錫冷笑道:「陣法一經發動,你就算背插雙翅,也休想逃得出去。」

  淩君毅大笑道:「在下若是想逃,也不會進入你們飛龍堂來了。」

  佟天錫冷笑一聲,闊劍一揚,朝淩君毅迎面劈來。

  他這一劍劈出,劍陣立即隨著發動,十支烏黑無光的長劍,同時從十個不同的方向,朝中間攻來。刹那間,劍氣突熾,冷風四起!淩君毅大喝一聲:「大家小心迎敵。」他動作奇快,倚天劍迅疾交到左手,身形倏地向左斜側,一招「長虹吐焰」由右向左橫掃出去。右手已從身邊取出巨閥短劍,使了一記「遙叩天闕」。劍尖朝佟天錫劈來的闊劍上點去。這一瞬間,公孫相、丁嶠兩人的劍、扇也同時展開,但是,淩君毅向左掃出一道匹練般的劍光,至少擋住了左首五支長劍。

  佟天錫似是不願和淩君毅硬打硬砸。闊劍中途突然變招,一牧再發,刺向淩君毅左肋。淩君毅一招擋開左首五人的攻勢,倚天劍寒光伸縮之間,「神龍回頭」,劍勢由上而下,「當」的一聲,架開佟天錫刺來的闊劍,身形跟著由左向右,右手短劍「龍爪撥雲」,幻起一片青光,攻向右首三人。他這一劍光華刺目,勢道極強,逼得右首三人不得不收劍後躍。

  淩君毅這一手雙劍齊發,左右開弓,左手一劍接住左首五人的攻勢,右手一劍又逼退右首三人。發劍雖有先後,但看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劃出來的一般!「十絕劍陣」一下就逼退了八個。

  但見右首一個白髯老者怒哼一聲道:「這小子出手好快!」喝聲中,突然一躍而上,劍光閃動,朝淩君毅還攻了兩招。另一個人也同時長劍一振,沖了上去,揮手刺出一劍。

  淩君毅向左攻出的短劍,劍勢一展,劍光回到身前,又把兩人的攻勢,一齊接了下來。佟天錫眼看淩君毅雙手左右發劍,氣勢如虹,心頭不覺大怒,口中沉喝一聲,右臂往上伸起,闊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,身形撲起,一道烏黑的劍光,閃電般朝淩君毅當頭劈落。他闊劍這一圈,「十絕劍陣」十個青衣人突然人影移動,每一換位,就有一劍刺出。

  十個人不停地移形換位,也不停地發劍攻敵。這一下,形勢頓時大為改變!因為每一個人換位之時,刺出一劍,而且這一劍,又是你必救的大穴,等你出劍封架,他早已躍了開去,另一個人的長劍又刺到你另一個要害。而且這十個人都是劍中高手,每一個人發出來的劍招,都有他的獨到之處,有的輕靈活潑,有的勢勁力沉,也有辛辣惡毒,詭異奇幻。無論輕靈、沉重、辛辣、奇幻,但每一劍都足以置人於死地。這劍陣人影相互換位,出手配合之妙,當真神妙已極!落在劍陣中的人,無論你武功有多高強,到了此時也有措手不及、無從封架之感。「大廳」上雖有四盞氣死風燈,但此刻只見人影晃動,劍風嘶嘶,根本已分不清人面,劍風雖急,卻聽不到劍刃交擊之聲,愈是如此,也愈見兇險。

  佟天錫是「十絕劍陣」中的樞紐,他也隨著十人,移形換位,不住的縱躍遊走,但他並不夾雜在十人之中。他的移動步位,只是便於其他十人發劍攻敵,不妨礙他們的劍勢。而他不論左右前後,如何閃動,全神仍然貫注在淩君毅一人身上,闊劍招法樸實無華,每一劍都配合其他十支長劍,攻向淩君毅必救要害。正因他使的「天山劍法」樸實無華,一劍就是一劍,實實在在,淩君毅也不得不在眾人環攻之下,分出一部分心神,來應付他的闊劍攻勢。

  這真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搏鬥,淩君毅出道以來,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兇險無比的惡戰!十一支烏黑無光的長劍,漫天匝地的朝中間力攻不休。淩君毅奮起神威,一長一短兩柄寶劍,劃起兩道耀目光華,力拒強敵。他不但要注意隨著劍勢變化,移形換位,從四面八方刺來的不同劍招,不同部位的劍,而且還要顧到認定他一人發劍的佟天錫。此人夠險沉,毒辣,尤其是他的劍法外表樸實,內藏機詐,劍勢沉穩之中,別具輕峭詭變,幾乎已得「天山劍法」的神髓。

  當然更使淩君毅擔心的還是公孫相和丁嶠。若論單打獨鬥,以他們兩人的武功也足可肆應,但在這人影飄忽、攻勢不可捉摸的劍陣之中,還得淩君毅隨時注意和支援,替他們撥擋封解劍招。因此淩君毅左長右短,雙劍連展,除了對付佟天錫,還得近攻遠拒,連續對付十個人的攻勢。這一戰,直殺得天昏地暗,大廳上光是劍風激蕩,就形成一股濃重的殺氣,五丈方圓,敵我難辨。那四個手執氣死風燈的大漢,早巳被逼到七八丈外的角落上去了。

  淩君毅雙劍開闊,用盡一身本領,才打到十幾招,便已大感不妙,他有幾種武學,本可配合劍招出手,但如今兩手都在使劍拒敵,根本無法施展。就像「飛龍三劍」中的「龍戰於野」,本來是專門對付這等多人圍攻的劍術,但固有公孫相和丁嶠兩人在場,就無法施展。他自信只要騰出一隻手,至少也可以傷得對方一二個,無如兩柄寶劍,一柄也不能減少。因為他此刻左劍護身,右劍就可支援丁嶠,換回來,右劍護身,左劍就得支援公孫相。到了此時,公孫相和丁嶠,已非他支援不可,如非淩君毅隨時替他們封擋一半以上的攻勢,兩人早就支援不住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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