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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九


  萬人俊首先警覺,口中大喝一聲,霍地站起,正待縱身追去,只見那條騰空飛起的人影,忽然在半空中連翻了兩個筋斗,砰然一聲,跌落草地之上。

  直到此時,大家才看清楚這人一身黑衣,瘦長身材,面如黃蠟,就像一頭剛從山林中竄出來的黑豹,在地上一個虎跳,挺身而起,轉身就跑但他剛縱出去一丈來遠,忽然身軀一震,定在那裡,再也動彈不得,這種情形,看得三人又是一怔!

  突聽一個蒼老聲音哈哈大笑道:「在我老人家面前,憑你這點微末小技,也敢來作怪?」

  這聲音既似來自天空,又像就在三人身邊,直聽得萬人俊、許家曄二人大是驚異,不由舉目四顧,但四月有什麼人影?祝靖心知這黑衣人就是和自己說話的那位老人家制住的,心中也暗暗凜駭不止。這位老人家不見人影,也沒見他出手,不知是如何把黑衣人制住的。

  只聽那黑衣人厲聲道:「老賊你是什麼人?躲躲藏藏算得什麼人物?你也不打聽打聽大爺是何來歷?」

  那蒼老聲音哈哈大笑道:「你小子還不配問我老人家是誰?不過你敢對我老人家出言無狀,那就得薄施懲罰。好,你自己給我掌嘴!」說也奇怪,那黑衣人果然雙手齊舉,左右開弓,在自己臉上,「劈劈啪啪」打了兩個耳光。但三人看得出來,這兩個耳光,決不是黑衣人心甘情願打的,他那雙目之中,迸射出怨毒之色,但卻色厲內茬,不敢作聲,這真把三人看得呆了!

  只聽那蒼老聲音又道:「好了,你們萬、許兩家的事,已經不用我老人家多說了,你們兩個娃兒,也不用自相殘殺,一切因果,不妨問問這魔孫子,我老人家有事要走了。」

  萬人俊、許家驊同時仰首向天,恭敬地道:「多蒙老前輩指點迷津,萬望賜示名號。」

  但四周寂然無聲,哪裡有人回答?顯然這位只聞其聲。不見其人的前輩高人,已經走了。

  萬人俊朝許家驊拱拱手道:「許兄,咱們兩家血仇,幸蒙這位老人家指點,不但消解了兄弟和許兄一場誤會,還替咱們截住賊人,冤有頭,債有主,咱們得好好從此人身上,追究出殘殺咱們兩家的主凶是誰來。」

  許家驊歉然道:「萬兄說得極是。」兩人同時走到黑衣人面前,萬人俊伸手從他懷中,取出方才被搶去的布包,隨手打了開來,裡面果然是一顆色呈烏黑、狀若茴香的八角形暗器。

  萬人俊神情激動,目含淚光,顫聲道:「許兄請看,這就是兄弟從先母掌心取下來的暗器了。」

  許家驊道:「萬兄先把此物收起,如今既有活口,咱們不怕他不招。」萬人俊依言包好布包,揣入懷中。

  許家驊狹長細劍,劍尖直指黃蠟臉黑衣人咽喉,切齒道:「你已落在咱們手中,要想活命,就得好好回答咱們問活。」

  那黑衣人在兩人走近之時,早已閉上了眼睛,一言不發。

  萬人俊冷笑道:「許兄說的話,朋友想必聽到了,咱們要找的是真凶正主,朋友只要說出主謀的人來,咱們可以饒你不死。」

  那黑衣人依然傲然挺立,緊閉嘴唇,對兩人說的話,不理不睬,恍若末聞。

  許家驊看得心頭不禁冒火,指著他咽喉的劍尖,微一用力,喝道:「小子,咱們說的話,你聽見了麼?」

  他手上長劍,何等鋒利?這一稍微用力,劍尖已經刺破了黑衣人的皮肉,只見一縷黑血從他頸間滲出。人血都鮮紅的,但黑衣人流出來的竟然是黑血!比墨還黑的黑血。

  萬人俊看得心頭一動,忙道:「許兄,情形有些不對。」

  許家驊聽得一怔道:「哪裡不對了?」就在這兩句話的工夫在見黑衣人從頸間流出來一縷黑血,流到衣襟上,衣衫登時漸漸起了腐蝕。頸間,本來只刺破了一點皮肉,但這一瞬之間,傷口已經潰爛,滲出來的黑血,愈流愈多。整個頸項和前胸等處,也逐漸起了潰爛,而且蔓延極快!

  萬人俊懷疑地道:「許兄劍上淬過劇毒?」

  許家駒已經看得呆了,忙道:「兄弟從未在劍上淬過毒……」

  話聲末落,目光一注,發現自己手中長劍劍尖上,竟也烏黑如墨,心頭不覺一驚,口中也隨著「咦」了一聲。萬人俊自然也看到了,心中同樣覺得十分驚奇,突然靈機一動,一聲不作,右手抬處,劍尖一下挑破黑衣人右肩衣衫,同樣在他手臂上輕輕刺了一劍,又是一縷黑血,從他臂上滲出。萬人俊急忙收回長劍,朝劍尖上一看,果然也烏黑如墨,與許家驛劍尖上相同,生似淬過劇毒一般!

  心頭暗暗吃驚,忍不住,道:「好厲害的劇毒!」

  許家驊道:「莫非他早已死了?」萬人俊點頭道:「不錯,大概他自知生路已絕,服下了極為強烈的毒藥。」

  許家驊輕輕歎了口氣,道:「看來這條僅有的線索又斷了。」萬人俊道:「他還留下了一柄長劍,咱們不難從他劍上、找出他的來歷來。」

  「哦!」他好像忽然之間,又想到了什麼,接著說道:「還有那位祝兄,既是奉他師父之命,來替咱們兩家解嫌,兄弟覺得他師父定然知道咱們兩家的仇人是誰。」

  許家驊道:「不錯。」隨著話聲,兩人不約而同轉過頭去。皆因這一陣工夫,末見祝靖跟著過來,只當他已經離去,哪知回頭看去。

  祝靖一個人仰首向天,怔怔地站在那裡,好像在想什麼心思!

  看到兩人朝他看去,立即含笑走了過來,問道:「二位兄台可曾問出口供來了?」他立身之處,和萬、許二人不過兩丈來遠,居然連黑衣人一個身子在逐漸潰爛都沒看到!不,這一陣工夫,黑衣人一個身軀,血肉幾乎已經化盡,只剩下一具其黑如墨的骨骼。甚至連骨骼都在逐漸腐蝕,但卻依然矗立在草坪上,並末倒下。敢情他在死去之前,早已站定了樁,雙腳陷入地面,足有四五寸深,才支持著沒有倒下去。原來就在萬人俊、許家驊兩人朝黑衣人走去時,祝靖原也想跟過去看個究竟!但就在他剛要舉步之際,只聽那蒼老聲音又在背後響起,說道:「喂,娃兒,你在這裡站著,我老人家有話和你說。」原來這神秘老人還沒離去。

  祝靖喜道:「你老人家原來還在這裡。」那蒼老聲音道:「娃兒,你說得輕聲些!接著說道:「老人家已經到了渡口,又回來的。」

  祝靖道:「你老人家可是想到有什麼事,還未辦妥麼?」蒼老聲音道:「差不多,但你只說對了一半,我老人家是找你娃兒來的。」

  祝靖道:「你老人家還有什麼差遣?」蒼老聲音道:「差遣是沒有的,只是我老人家忘了見面禮。」

  祝靖道:「你老人家要給誰見面禮?」蒼老聲音道:「自然是給你了,方才你叫了我老人家師父,師父豈能白叫?做師父的總該給些見面禮才是。」嘻嘻一笑,接著道:「我老人家窮歸窮,出手可不寒酸,來,娃兒,時間不多,我老人家還有事去,要傳你兩手,記住了,這叫『抓狗式』……」

  祝靖聲音人耳,突覺一股大力,從身後傳來,自己左手竟不由自主地緩緩舉起,五指一張即屈,朝前扣去,然後輕輕往下一頓,拍腕鬆手。手法十分簡單,什麼人都可一學就會。祝靖暗暗驚異,他從身後傳入自己左手的這股力道,居然能像自己指揮自己的手一般,伸縮自如,這份功力,簡直不可思議,難怪方才那黑衣人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了。心念轉動之際,只聽蒼老聲音又道:「還有一記,叫做『打狗式』……」話聲甫落,祝靖但覺自己左手,忽然朝身後揮去,這一記也十分簡單。

  祝靖想到自己家傳劍法中,有一招『寒梅迎春』,右手長劍劍尖斜指,劃起一個小圈,左手劍訣就是向後斜揮。老人家這記「打狗式」,就和向後斜揮的劍訣差不多,這比方才那一招「抓狗式」,還要簡單得多。這位老人家一身武功,可說已臻化境,他方才還說他窮歸窮,拿出來的見面禮可不寒酸,但他教自己的這兩招莊稼把式,祝靖幾乎要笑出聲來。這種招式,只能打打普通野狗,如若遇上自己莊上的虎契,你手一伸,不被咬斷才怪!只聞蒼老聲音哼,道:「小娃兒,你可是覺得我老人家教你的手法太簡單了,不夠奇奧,對不對?不信,回去跟你老子試試,我老人家可以保證,連你老子都得摔上一個大筋斗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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