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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


  淩君毅手中握著信箋,半晌作聲不得,照信上的語氣,他們劫持了自己妹子,要自己拿懷中物去贖,時間是明天日落時分,地點是八公山。

  「懷中物」,他們凱覦的大概是「辟毒殊」,但自己子然一身,那來的妹子?金開泰看他沒有作聲,忍不住輕咳一聲,問道:「老弟,這封信,是什麼人寫來的?」

  淩君毅把信箋遞了過去,說道:「金老爺子請看。」

  金開泰並未伸手去接,遲疑道:「老朽可以看麼?」

  淩君毅道:「金老爺子只管請看,不過是有人劫人勒索。」金開泰聽到「劫人勒索」四字,不由雙目乍睜,奇道:「會有這等事?」隨既把信箋接了過去。

  他只看了一眼,就臉色微變,哼道:「這是哪一路人,膽敢如此胡作非為?敖師弟,你看看這信上寫的,這一帶,有哪些黑道朋友這明明是沖著咱們兄弟來的。」敖叔寒看過信箋,兩道眉毛一攏,沉吟道:「這一帶,據小弟所知,並無黑道人物。八公山,只有一幢吳氏別業,但吳氏雙雄雖是徽幫老大,卻一向規規矩矩做生意,而且生意做得很大,全省都有他們的字型大小,也決不可能擄人勒索……」

  金開泰道:「吳氏雙雄?你說的是文武財神吳文輝兄弟?」敖叔寒連連點頭道:「正是,正是。」金開泰凝目道:「敖師弟不是和他什弟兄很熟麼?那就叫廷英去一趟,問問他們八公山那座莊院,是否空著?」敖叔寒道:「金師兄認為吳氏別業如若空著,可能給匪徒利用,作為藏匿淩老弟令妹之處?」金開泰頷首道:「應該如此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金老爺子,在下子然一身,並無妹子。」金開泰奇道:「如此說來,他們劫持的並非令妹?」說到這裡,不覺抬目悶道:「這幫人究竟要淩老弟拿什麼去贖?淩君毅道:「他們可能覬覦在下家傳的那顆辟毒珠。」金開泰神色一動,問道:「避毒珠?就是老弟要當的那顆珠子?」

  淩君毅道:「是的,這顆珠子,自小就佩在在下身上,直到家母失蹤,在下臨行時,家師才告訴在下,此珠可以辟毒。」

  金開泰道:「老弟在路上,那顆珠子可曾被人照過眼?」

  淩君毅道:「沒有,在下離開開封之後,就一直放在懷裡……」突然想起中午在界首遇到鬼見愁唐七爺之事,隨口道:「此人莫非是唐七爺?」

  金開泰聽得一懷道,「唐七爺?老弟說的是唐家老七?你怎會想到他頭上去?」

  淩君毅道:「中午他在界首攔截在下,曾被在下所傷。」

  金開泰臉色嚴肅,目光朝敖叔寒望了一眼,道:「唐家也有人趕來了,這些人紛紛在江南上出現,看來絕非偶然之事。」接著又向淩君毅問道:「老弟怎會和四川唐門起了爭執?」

  淩君毅道:「事情是這佯的,他派人攔襲,口口聲聲要在下留下懷中的東西。」當下就把中午的遭遇,詳細說了一遍。

  金開泰忽然呵呵一笑道:「這也許是場誤會,唐家老七可能認錯了人。」

  淩君毅愕然道:「認錯了人?」金開泰撚須笑道:「老朽方才不是說過,老朽一個師侄,法名了悟,他從洛陽跟蹤主僕二人下來,據說他們身上,帶了某一件東西,行蹤極為神秘。據老朽所知,已有不少江湖高手,在暗中跟蹤,老弟適逢其會,引起唐門中人注意,才有這場誤會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不瞞金老爺子說,在下也是一時好奇,跟蹤他們下來的。」

  金開泰目光一亮,大笑道:「原來淩老弟也發現了?」

  淩君毅道:「這事該由開封說起,在下當時也並未發現什麼,是對方送信的人,誤把密柬交給了在下。」接著把自己一路所遇之事,除了溫婉君送自己絲囊一節,略過不提,詳詳細細說了出來。

  金開泰點點頭,道:「老弟說的,和老朽知道的差不多,據老朽推想,這件東西,也應該快送到地頭了。」

  淩君毅問道:「金老爺子親自趕來,自然知道遞送的人的下落了?」金開泰笑道:「老弟不用性急,老朽今晚把老弟約來,一則為了老弟行藏已露,而老弟自己還不知道,行走江湖,這是非常危險的事。其次,是老朽已派了幾個小徒,輪流暗中監視遞送那件東西的眇目人,老弟就不用再露面了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那眇目人已經在龍王廟中毒身死了。」金開泰笑了笑道:「不錯,但接替眇目人的,還是一個眇目人,不過此人砂的是一隻右眼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正談說之間,只見先前那個青衣少年又走了進來,朝敖叔寒躬躬身道:「師傅,酒菜已經擺好,可以請金師伯、淩爺入席了。」敖叔寒點點頭,站起身,笑道:「金師兄,淩老弟,粗肴淡酒,不成敬意,咱們外面坐吧。」

  金開泰站起身,呵呵一笑道:「大家都是自己人,不用客氣。敖師弟這裡,掌廚師傅手藝可真不錯,據說他老子昔年當過宮裡的禦廚,替皇帝老兒燒過萊,幾個拿手萊,還得過重賞,如今到了兒子手裡,手藝還是不同凡響。」大家跨出廂房,外面是一個精緻的小客廳,中間一張八仙桌上,已經擺滿了酒菜。三敖叔寒擺手肅客,金開泰讓淩君毅上坐,淩君毅執意不肯,兩人謙讓了一陣,還是由金開泰坐了上首,淩君毅、敖叔寒相繼落坐。

  青衣少年立即手執酒壺,替三人斟酒。

  淩君毅道:「這位兄台,也一起來吧。」敖叔寒道:「他是老朽小徒謝廷英,淩老弟不用和他客氣。」桌上萊肴不多,但果然每個萊都做得精美可口。

  三人喝了幾杯,敖叔寒目光一抬,說道:「淩老弟,你對方才送來的那封信,打算如何處理?」金開泰掀須笑道:「淩老弟既然沒有妹子落在他們手裡,極可能是他們弄錯了人。近日來,嶺南溫家和四川唐門的人,都在這條路上出現,以老朽猜想,江湖同道,如果聽到此訊,也可能會有人起來,因此,近日之內,也許會有事情發生,這封信上,既未具名,淩老弟不理也罷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不,在下覺得此人既然跟來下書,在下非去會會他不可。」金開泰沉吟道:「唐家老七,一向心狠手辣,城府極深,才有鬼見愁的外號,淩老弟實在犯不著和四川唐門結怨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不論是否出於誤會,唐老七一見面就使毒手,在下給他薄懲,已是手下留情,此事而不在我,這次劫人勒索,據在下看,他們擄的雖不是在下妹子,但擄了人可能不假,此等行徑,何異強梁,在下遇上了,豈能不管?唐老七這回若是再遇上我,不廢他武功,也得教他躺上一年半載。」金開泰看地說到最後一句,目中寒芒如劍,隱現殺氣,心中不由暗暗一愣,忖道:「這位老弟,好重的殺氣!」一面說道:「淩老弟堅欲前去赴約,老朽和唐家昆仲,還有過幾面之緣,明日老朽陪你去一趟八公山,此事雙方純出誤會,大家賣個交情,能化解就化解算了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些許小事,在下實在不敢勞動金老爺子,既然金老爺子和唐老七相識,在下不傷他就是。」金開泰是少林俗家掌門,在江湖上一言九鼎,名氣不小,才有「金鼎」之稱,這許多年,從沒有一個人敢在地面前口出大言的。淩君毅少年氣盛,這句話,口氣末免太以托大。

  金開泰卻毫不在意,微微一笑,心想:「唐老七為人狠毒,唐門毒藥暗器,更是名聞遐邇,精巧絕倫,使人防不勝防,我是怕你江湖經驗不夠,吃了大虧。」這也沒錯,在江湖上走動,本來是吃一次虧,學一次乖,但別家的虧好吃,唯有四川唐門的虧吃不得。因為他們的毒藥暗器,見血封喉,等到你吃了虧,就永遠沒有學乖的時候了。

  酒醉飯飽,下人撤去殘席,淩君毅站起身,拱拱手道:「今晚得蒙二位老爺子指點,獲益非淺,時間不早,在下告辭了。」

  敖叔寒一怔道:「淩老弟難得光臨,不嫌簡慢,總該在敝處歇宿一晚,明晨再走,何用如此匆忙?」

  淩君毅拱手道:「叨擾廚,已感盛情。對方把書信送來此地,足見有人暗中跟蹤在下而來,因此在下想在夜晚動身,一則可以不讓對方發現在下行蹤,二來在下打算先在八公山踩踩對方來歷,給在下下書的目的何在,和被擄的究是何人。

  總比一無所知,匆匆趕去赴約,要好得多J金開泰點點頭道:「淩老弟說的也有理,那就不用和淩老弟客氣了。」說到這裡,回頭朝淩君毅道:「關於那眇目人,咱們目前雖不知他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,但既引起嶺南溫家和四川唐家的人一路追蹤下來,想必和『珍珠令』有關。老朽已命幾個小徒,輪流在暗中監視,他的行蹤,已在老朽掌握之中,老朽和小徒們約定了三種聯絡暗記,老弟記下了,就可和小徒們取得聯繫。當下就把三種聯絡暗記和淩君毅說了。淩君毅一一記下,就起身告辭。

  敖叔寒道:「老弟慢走,此去八公山,少說也有二百里路程,我叫廷英替老弟備馬。」

  淩君毅道:「在下此去,必須隱蔽行藏,騎馬實有不便,敖二爺盛意心領了。」別過兩人,飄然出了鼎升樓,一路趕到城垣下,忽然發現自己前面十丈遠近,正有一條人影,飛縱急掠而前。那人身法極快,掠到城下,只見他輕輕一縱,便如憑虛禦風,淩空而起,輕出飄落向城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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