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東方玉 > 縱鶴擒龍 | 上頁 下頁 |
一七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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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伙退出之後,萬小琪掩上房門,盥洗完畢,隨手斟了杯茶,剛呷上兩口。忽聽走廊上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之聲,好似不止一人。 只聽其中有一個口音生硬的關照店伙,要了五間上房。其餘諸人卻咭咭格格的,彎著舌頭講話,竟然半句也聽不懂。聽不懂,就隨他去!反正事不關己。又過了一回,店伙送上飯菜,萬小琪向他打聽隔壁住的是些什麼人? 店伙笑著往前一湊,輕聲說道:「那幾住客官,據他們自己說,是從廣東來的。一共是八位,其中有一位生了急病,才投到小店裏來。」 萬小琪含笑點頭,說自己不過因這幾個客人,語言不同,隨便問問罷了。一面吩咐自己急需休息,如果沒事就不准驚擾。 店伙出去之後,閂上房門,獨個兒用完午餐,就取出白玉匕首,旋開玉柄,小心翼翼的抽出那本又小又薄的小冊子,崆峒家法「玄天十二式」。端端正正放到桌上,然後聚精會神的打開首頁。 「玄天十二式,崆峒家法,歷傳掌門,以去邪惡。」 這十六個字萬小琪在西臺鐵屋之中,早已看到過,當時因身處困境,也並不在意。這時重新映入眼簾,頓使她心中感到困惑。照這冊子的語氣,這「玄天十二式」,乃是崆峒家法,歷代只傳掌門人的。 究其原因,當然深恐門下弟子,一旦學會了「通天劍法」,在外面為非作歹,甚或叛師背派,無人能制。這才根據「通天劍法」,另創「玄天十二式」,專破「通天劍法」,傳給歷代掌門人,並定這對白玉匕首,為崆峒家法。不只如此,甚至還恐後人不服,又在另一柄匕首中,藏著一支崆峒開山祖師的敕令。所謂「見令如見祖師」。這是何等鄭重,難怪反面又刻上「鎮山之寶,永傳勿替」的字樣。 這對玉匕令既有如此重要,而且歷由掌門人代代相傳,怎會落到自己師傅玉簫真人的手上呢?莫非師傅他老人家就是崆峒派的掌門人?不!不對!假如師傅就是掌門人,那通靈牛鼻子就不會說失落多年了。既說「失落多年」,就不會見到自己的白玉洞簫,就問起白玉匕首。這樣推想,師傅可能是崆峒派的人,但他老人家為什麼不願提及崆峒派,而自稱「西崆峒」呢?還記得那天通靈老道說過,自己和他們有極深的淵源。如果師傅真是崆峒派的人,那麼自己這次上桐柏山去,又該怎麼辦呢?唉!師傅也真是……當時為什麼不給我說明呢? 萬小琪面對著崆峒家法「玄天十二式」首頁上十六個字。不由疑竇叢生,怔怔出神!隔壁房中,不時傳來鉤稠格桀的說話聲音,越是聽不懂,越覺人家話說得特別響亮。 他們似乎正在講著一件什麼事情,津津樂道。 中間不時的提到太行山和枯木和尚,也只有太行山和枯木和尚,這幾個字較為清晰。唔!這批人老遠的從廣東跑來,敢情是慕武林第一高手之名,上太行山參謁枯木和尚去了,才回來的。哼!枯木和尚有什麼了不起?那天還和敏哥哥打成平手,不!他分明打不贏敏哥哥,才拉交情的。 萬小琪突然又為敏哥哥而驕傲,心頭升起了一絲得意,臉頰上微微露出甜笑。啐!自己怎的放下「玄天十二式」支頤沉思起來?她趕緊摒除雜念,一頁頁的往下瞧去! 「玄天十二式」,雖然只有十二個圖式,但好像威力極大,變化也至為繁複。好在除了原文口訣之外,還有詳盡的細注,闡說得十分清楚。 萬小琪家學淵源,自幼得她父親崑崙四老拏雲手萬松齡的親傳,打下根基,後來又得玉簫真人的真傳。 崆峒心法可說早已有了八九成火候,對崆峒派的武學,自然一通百通。一頁一頁的往下瞧去,只覺越看越心領神會,雙手也不停的依式比劃,越體會到其中一招一式的精微變化得心應手。她反覆研究,簡練揣摩,半天時間,十二個招式的變化應用,早已了然為胸。只差限於房間太小,沒有實地練習。天色逐漸昏黑下來,有人輕輕的敲著房門。 萬小琪收起小冊子,開出門去,原來店伙送燈盞來了。 萬小琪要他仍把脕餐送來房中食用。晚餐之後,萬小琪帶了白玉匕首和隨身兵器白玉洞簫,關照店伙鎖上房門,說自己要到街上逛逛。這時華燈初上,汝州城內。商賈輻輳,酒樓茶館,行人摩肩,熱鬧情形,並不遜於洛陽! 萬小琪信步閒行,走到冷僻之處,立即施展輕功,向城外飛去。不多一會,到了一處荒塚之間,但見累累孤墳,蕭蕭白楊,在月色朦朧中,益增鬼氣! 萬小琪雖然藝高膽大,也禁不住有機伶伶的感覺。但自己要練習「玄天十二式」,這荒塚人跡罕至,自然最為理想。當下壯著膽子,找到一座大塚前面的一塊空地,取出白玉雙匕,又把玉簫放在附近大石上。然後依著自己熟記的「玄天十二式」,一招一式的演了出來。果然!手上握了一對精芒四吐的匕首,雙手齊發,威力便自不同。但覺隨手劃出,無不長短適度,攻退由心。不由一驚喜,這十二式,當真變化精微,內含玄機,不愧為崆峒鎮山之寶! 她一遍又一遍的連續施展,反複練習,一圈圈的銀芒,圍繞著她周身,有若兩道流電。映月生輝,寒氣砭人!正在意與神會,手與心通,十分得意之際。驀聽身後不遠,響起低沉的哼聲。 荒塚月夜,這陰森森的聲音,簡直使人聽得毛骨悚然,不寒而慄!趕緊一個旋身,收住招式,循聲望去。只見墳前一張石桌上,端端正正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衣褲,面貌奇醜的老婆子。她枯瘦如柴,滿面皺紋,左眼只剩下一個凹進的眼眶,一隻右眼閃爍著綠陰陰的光亮,緊緊的盯著自己。這……三分像人,七分像鬼,萬小琪武功再高,也禁不住心中怦怦亂跳。 倒退了兩步,嬌聲喝著:「你倒底是人是鬼?」 「桀桀桀桀!」醜老婆子瞧著萬小琪,並不作答,只是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桀桀怪笑。 萬小琪被她笑得毛髮直豎,暗想今晚難道當真遇上了鬼?心中未免生怯,又向後退出了一步,道:「你再不開口,姑娘可不客氣了。」 醜老婆子陰森森的一聲冷笑,問道:「年輕人,你是崆峒門下?」 這一開口,萬小琪膽氣驟壯,她果然是人!既能從自己所使的「玄天十二式」,認出是嵱峒路數,此人亦當非庸俗之輩,不過從對方神情舉動上看來,絕非正派人物。心念一動,忙將匕首收起,一面從大石上取回洞簫,籠入袖中,面露不屑地道:「恕姑娘眼拙,你是什麼人?」 醜老婆子閃著綠陰陰的眼光,厲聲喝道:「在我老婆子面前,心存不敬者死,你年輕人膽敢……什麼?你還是姑娘?」 她厲惡之氣,立時一收,臉上居然微露驚喜,又道:「唔!你且讓老身瞧瞧!」 她語聲才落,身如魅影,不晃不動,整個身軀倏然飛來。 萬小琪防不到她竟然聲到人到,突如其來的欺近身邊。 不由猛吃一驚,立即往斜撤身,袖中白玉洞簫,瑩光一閃,橫胸而立,叱道:「你待怎的?」 醜老婆子一眼瞧到萬小琪手上橫著的白玉洞簫。不由微微一怔,一隻右眼陡然射出一道冷電般精光,目不稍瞬,一張醜臉,神色似乎略現躊躇。接著又向萬小琪全身上下一陣打量,雞皮似的臉上,忽然綻出一絲笑意,說道:「小姑娘你別害怕,老婆子平日雖然心毒手辣,對你卻並無惡意。」 萬小琪藝高膽大,那會把她放在眼裏,只冷冷的哼了一聲。 醜老婆子這回卻不以為忤,一隻右眼,盡是在萬小琪粉頰上,滾來滾去,瞧個不停。她醜臉上的笑容,也越來越濃,似乎發現了什麼寶貝,得意已極。只見她微僂的身軀,湊近一步,低聲笑道:「小姑娘,咱們同是江湖上人,紅蓮綠葉,武林一家,老身有一事相求,你可肯答應嗎?」 萬小琪見他湊近身來,鼻孔中隱隱聞到一陣似蘭似麝的幽香,直沁心脾。這幽香似乎是從老婆子身上散發出來的。咄!這老婆子真醜人多怪,瞧他既老又醜的模樣,居然還在身上薰沐香膏,東施效顰。 聞了令人徒自作嘔,心中不由越發憎惡其人。 聞言冷冷地道:「你且說出來讓姑娘聽聽,如果不悖常情,不違正義,姑娘自可略盡棉薄。」 醜老婆子幽幽地長嘆一聲,道:「老身有一個侄孫,叫做谷飛虹,今年才二十四歲,生得一表人才,武功不錯。不知怎的看上了一個姓尹的丫頭,去年年底竟獨自偷下山來,有人在湖廣一臂見到過他。聽說瘋瘋癲癲的,簡直發了花癡!老身尋訪多日,迄無下落。」她頓了一頓,醜笑著續道:「老身只有這個侄孫,難得遇上了姑娘你,比那姓尹的丫頭,長得更美,我那侄孫兒了,一定更喜歡,所以老身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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