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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


  石人殿,地當懷玉山肌尾部,離上饒不過幾十裡路。兩人腳下快速,不過一個時辰便已到達地頭。

  石人殿只是山腳下一間無人小廟,說它是廟,其實連廟還不夠格,殿上供奉著一對石人,既無香火,也沒有人看管,大概有些像涼亭,可供經過山下路人歇歇腳而已。

  丁之江趕來此地,原因是這裡乃是萬里鏢局邵明山一行人失事之處,附近也許可以勘察一些蛛絲馬跡。

  到達地頭,就開始仔細搜索,他甚至連一草一木,都不肯輕易放過,但事隔多日,當時縱或留下什麼痕跡,經過這許多天,也早已毀滅了。

  兩人找了半天,依然一無所獲,但了之江還是不肯死心,他以石人殿為中心,逐漸向四外尋去。

  一個時辰過去,還是找不到半點可疑之處。

  丁之江直起腰來,籲了口氣,歎道:「看來劫鏢之人,當真是經過嚴密計畫的……」

  話聲出口,忽然口中輕「咦」一聲,迅速又俯下身去。灌叢中,本來草長及腰,他這一蹲下身去登時遮沒身子。

  韋宗江耳目靈敏,聽到他的輕「咦」之聲,立即趕了過來,問道:「丁大哥,你發現了什麼嗎?」

  目光一轉,只見丁之江兩道炯炯眼神,瞧著草堆,一聲不作,心中方覺奇怪。

  丁之江忽然從地上取起一些連泥碎草,湊近鼻孔,聞了一聞,自言自語的道:「淡巴苑,這人吸的是淡巴菰……」

  韋宗方仔細瞧去,果然發現草叢中隱約有著一些燒焦痕跡,忍不住道:「吸淡巴菰的人多的是,又有什麼可疑之處?」

  丁之江抬目道:「吸淡巴菰的人,自然不少,只是此地既非大路兩旁,不是必經之路,何況灌木又矮又密,草長過腰,此人何以要躲在草叢之中吸煙?即此一端、自是大有可疑。」

  韋宗方道:「是啊,此人吸食淡巴菰,自然是個年老之人了。」

  丁之江點點頭,起身道:「縱然知道此人是個吸食淡巴菰的人,年紀當在五十左右,但僅憑這一點也無異大海撈針……」

  他瞧瞧日頭,接著說道:「時間已快近午,韋兄弟大概餓了,這裡附近只有山腳下一家農家,兩老口子,要他們做些飯食,歇歇腳再說。」說完,引著韋宗方走出矮林,朝右首山腳行去。走了不過裡許光景,果然瞧到一片竹林前面,疊土為垣,蓋著一間茅屋,茅屋左近,還種了一些蔬菜。

  兩人才一走近,只見從茅簷下顫巍巍走出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,了之江上前一步,拱拱手道:「老婆婆請了。」

  那白髮老嫗連連點頭,口中「噢」了兩聲,道:「客官請到裡面坐。」

  丁之江湊上一步,大聲一字一字的道:「我們又來打擾你了,想請老婆婆給我們隨便做些吃的。」

  白髮老嫗敢情耳朵聾了,歪著頭聽了半天,才點頭道:「只是山裡沒有什麼吃的,待慢客官。」

  丁之江道:「謝謝老婆婆。」

  兩人跟著白髮者嫗身後走進茅屋。只見中間一張竹榻上,仰面躺著一個白髮老翁,身上蓋一條破棉絮,好像正在患著重病。

  白髮老嫗招呼兩人在一張木桌旁落坐,倒了兩碗茶水,過意不去的道:「兩位客官趕路辛苦,想是口幹了,山野地方,沒有茶葉,喝碗白開水吧。」

  丁之江連忙起身接過,道:「多謝老婆婆,這位老人家前天還好好的,可是發生了什麼病嗎?」

  白髮老嫗躬著腰,捶了幾下背,嘮叨的道:「沒什麼,老頭是老毛病發了,唉,上了年紀的人,像是風中殘燭,只要天氣變了,病痛就會跟著上身,昨晚整整咳了一個晚上,直到這時候才安靜下來?想是睡熟了。」

  韋宗方端著茶碗,喝了一口道:「丁大哥,你和他們認識?」

  丁之江想是口幹了,一口氣把一碗茶水喝了,放到桌上,然後說道:「三天前,我到這裡來調查敝幫盧護法死困,也是中午時分,附近找不到人家,就在這裡吃的午飯,兩位老人家待人真是不錯。」

  白髮老嫗耳朵聾了,聽不到兩人說些什麼,只是望著兩人笑笑,一面巴結的道:「兩位客官,請寬坐一會,老婆子這就做飯去。」說著顫巍巍的朝廚下走去。

  丁之江站起身子,從桌上取過茶壺,又倒了一碗開水,大口喝著。

  忽然目光一瞥,瞧到竹榻邊上,掛著一支紅得發黑的竹根旱煙管,煙管上系一個煙荷包!不用瞧煙荷包裡裝的准是淡色菰,那自然是老頭平日裡吸的,心中不期而然暗暗叫了一聲:淡巴苑!

  但他可絲毫沒有疑念,因為這個老人家只是普通的山中居民而已!

  「咦……」但就在此時,韋宗方忽然輕咦了聲。

  丁之江迅速回過頭去,瞧到韋宗方手上,拿著一個紙團,此刻已經隨手打了開來,那是一張狹長的紙條,上面似有字跡!

  韋宗方瞧了一眼,抬頭喊道:「丁大哥,你快來瞧瞧!」

  丁之江接過紙條,只見上面寫:「勿與姓丁的同行。」字跡娟秀,似是出於女子手筆。心中不覺大奇,問道,「韋兄弟這紙條,從那裡來的?」

  韋宗方道:「不知道,小弟方才無意之間,在懷中摸到的。」

  丁之江道:「你不知道什麼時候,有人放在你懷中的?」

  韋宗方道:「奇就奇在這裡,這人把紙團塞到小弟懷中,小弟竟會一點也不知道。」

  丁之江道:「會不會是昨晚……」

  韋宗方沒待他說完,搖了搖頭道:「不是,這不可能,今天早晨,小弟還在懷中摸過,並沒什麼紙團。」

  丁之江仔細瞧著手中字條,徐徐說道:「這張字條,字跡娟秀,似是出於女子手筆,而且從她筆跡看來,年紀應該不大,韋兄弟,你可會認識這麼一個年輕女子?」

  韋宗方臉上一紅,立即搖頭道:「沒有,小弟初出江湖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你丁大哥,昨天……武當門下那個辣手雲英姑娘,算來還是小弟第一個認識的女子,再就沒有了。」

  他說起辣手雲英,不期想起那副驕橫的模樣,雖然後來她紅著臉含笑約自己到他們青峰鎮去,自己對她,可說沒有半點好感。

  丁之江心知韋宗方說的是實,只是這張字條,明明出之女子手筆,怎會……突然,他想起天殺門下那個唱歌的女子,她曾兩兩次催韋兄弟快走,免得玉石俱焚,會不會是她,韋兄弟雖然初出江湖,但他的身世來歷,似乎甚多隱秘,天殺娘對他也似乎處處曲予優容……他從這張字條聯想到韋宗方身世,又聯想到天殺娘那天的舉動,只是沉吟不語。

  心念轉動之際,只見白髮老嫗顫巍巍端著飯菜出來,一盤盤的放到桌上,一邊含笑說道:「兩位客官,山裡頭除了一些現成蔬菜,實在簡慢得很,兩位將就著吃吧!」

  丁之江眼看桌上已經放下四五盤菜肴,除了蔬菜竹筍,還有一碟鹹菜魚,和一碟炒蛋,在山居人家來說,當真已是十分豐盛。連忙大聲謝道:「老婆婆太客氣了,這樣已經很好。」

  白髮老嫗乾癟的臉上,堆滿了笑容,說道:「日頭早已過午了,兩位快請隨便吃吧,老婆子再替你們去燒些開水。」說著便自躬著腰朝裡走去。

  丁之江、韋宗方腹中早已饑餓,謝過白髮老嫗,也就不再客氣,各自裝了碗飯,吃喝起來。

  丁之江很快的吃了兩碗飯,正在裝飯。

  韋宗方忽然停筷道:「丁大哥,前天晚上,小弟住在高升客棧,也曾發現過一張字條……」

  丁之江「哦」了一聲,注目道:「也是女子筆跡?」

  韋宗方點點頭,丁之江又道:「不知字條上寫的什麼?」

  韋宗方道:「那是『天亮出城,幸勿耽擱』。」

  「天亮出城,幸勿耽擱……」丁之江口中念著,抬目問道:「你沒瞧到是誰送來的?」

  韋宗方道:「那是昨天早晨,小弟起身之後,才發現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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